没出门就被小白花死死拽住,“哎?你要干什么?”
被半路截胡,即使明知换成自己只会比小白花降得更快,童延这会儿还是多看这人一眼都嫌膈应。
他半边脸颊都是红的,眼底狠劲儿半点没打折扣,但依然笑着。一下抖开小白花的手闷声不吭继续往外走,眼下他火头还在趁势踩他一脚的经纪人身上。
经纪人目前最得意的是刚买的新车,以这人在公司的位置还混不上地下车位,因此那车就停在东楼外边,那一片连个监控都没有。人喜欢什么童延就暗里毁什么,当面杠不过,暗地里恶心人很难?
可他还没走两步,突然听见小白花在后头说:“童延,有刚才那一场,黄叔这两天甭管挨谁的阴刀都只会疑心你。”
童延脚停住了。
“到时候他趁机讹你一笔是小,要真给他看出你有报复他的气性,还不得踩得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这话说到点上了,姓黄的一向拜高踩低,没少折腾他们,这等人坏事做多了自然有防备,对一切可能反馈到自己身上的孽力都有掐死在萌芽状态的心。
童延还是满肚子憋屈,可脑子到底是清醒了,他转过了头。
行,就再低头当几天孙子,这操蛋的现实!
可别以为当孙子就不要运气,他话刚说完,从走廊口上奔过来一人。
“哎?你们知道吗?黄叔车停外边被人划了!”
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操……”
小白花也愣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别急,我给你作证,你没出去。”
这划车的英雄到底姓甚名谁当然是找不到了,否则姓黄的不会被急事扯着先走,还不忘差刚才那位回来警告童延把骨头长紧点。
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小白花作证能靠得住?纯特么胡扯。人家自己也挨过姓黄的一脚,跟他同样有嫌疑,姓黄的就算顾忌着那点老聂新欢的加持装作相信,一时不能把小白花怎么样,给童延使点绊子还不容易?
走出车库时,长长的甬道外雷劈得轰响很有些末日来临前的气息。童延被这种“活不过明天”压抑感折腾得透不过气来。
偏小白花还在一边拿无知当有趣,“……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说你冲太岁,眼下诸事不顺,要不,想点办法?”
童延在心里连骂了几声傻逼,“别扯这些没用的,要真有神佛,姓黄的怎么还没下地狱?就我这样儿,还能倒霉到哪去?”
话音刚落,手机在兜里响了。
一按接听,他妈发颤的声音就从里头炸出来,“你快回来,你奶奶晕过去了……”
机缘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宿命论者说宿命,按童延他妈的话说,就冲太岁这回事,也不全是坏的,冲得鸿运当头的人也多了去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童延都很难说清他平生最大的一段机缘究竟是福还是祸,可是,时隔多年,把回忆再拉回到这一个雨夜,他还是感慨良多。
这晚,老太太没什么大事,人在救护车上就醒了。把病人送到医院,做了几项检查,回急诊病房等药水吊上,童延被吓出窍的三魂七魄才慢慢归位,尿毒症昏迷可不是闹着玩的。
穷人进一次医院,整月收入打水都是轻的。一个多钟头过去,病人安顿下来,童延惦着自己只剩下两张十块毛票的钱包,对他妈说:“我有事儿先出去了。”
他得找地儿捞钱,尽管眼下已经晚了。电话打了一圈,还真被他逮着了空子,一夜店的演出,晚上有个dancer临时上不了台。
童延一面拿着电话跟人坐地起价,一面闷头往走廊外走。快到走道口上,整个身子突然被右手边一股的不小力道碰得一晃。
他险些没站稳,脚还没放定就转头面色不善地朝撞他的人瞪过去。
这一瞪愣了……混血?外国人?
得会英语才能开骂?
童延看见的是个戴着墨镜的英俊男人,个子估计一米九上下,只是白衬衣配铁灰西裤的寻常打扮,浑身线条却极为直削挺括,优雅端正到令人看着就自惭形秽,就像是从哪个大牌男装广告片里穿越过来的。而且男人的确不太像纯种东方人的长相,鼻梁又高又直,刀刻出来似的,嘴唇还不带情绪地抿着,透着一股子沉稳静谧的禁欲气。
童延被这股子沉稳静谧带来的无形威压煞住一般,溜到嘴边上的火气硬生生咽回去了。
不是……这人看着眼熟。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在哪见过,男人先开口吐出两个字:“抱歉。”
声音浑厚略带沙哑,普通话字正腔圆,谦和得当,教养满分,半点低姿态没有。
而后对他点一下头,转身走了。
童延这才回神,刚要离开,脚只往前头踏了一步,却踩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