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温度升得很快,太阳才刚刚浮出地平线没多久,周幺幺就被晒得热出一身汗。从天不亮出门,到此刻彻底定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怕篓子里的野菜被闷坏,周幺幺和周老大赶紧采取了措施。又是洒水,又是拿刀将野菜最下面不新鲜的根茎部分剁掉,两人配合着,忙忙碌碌了将近十五分钟,才终于处理完一切。周幺幺这会儿已经累得瘫靠在墙面上大喘气,休息了几分钟,她刚问问周老大东西如何定价,就见后者捂着肚子,似是不太舒服。她忙不迭爬起来,凑过去焦急询问:“是饿得胃疼了吗?还是……”见妹妹似是吓着了,周老大赶紧摆手解释,“没有那么严重,估计就是凉了肚子。”说着,他快速从竹篓最里面摸出一把砍刀,在周幺幺诧异的眼神里,塞进了她手里,担忧问:“妹妹,我现在要去上个厕所,你一个人在这儿会害怕吗?要是你害怕……”周幺幺赶紧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把价格告诉我,赶紧去就行。”似是疼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汗珠从周老大额头接连滚落,他的声音也变得更为艰涩起来,“野菜是2分钱一斤,那一把刚好就是一斤。鸡和野兔都是带毛称,6毛一斤。”说罢,都起身准备走了,忽得又开始不放心起来,赶紧又转回去,蹲下身小声叮嘱,“等会儿我走了,你就把刀放在外面,有它在,一般人不敢来找茬儿。万一有啥你不懂的,就去斜对面卖葛粉的那家和从右手变从卖梅干菜那家开始,一直到街尾。这里面任何一家,只要你开口,他们不会拒绝的。”周幺幺不解:“啊??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咱们村的。”“………”周幺幺闻言,悄悄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将周老大千催万催地催走之后,周幺幺开始认真观察出现在这条街上的人。当然,尤其是周老大刚刚提起的那些。首当其冲的就是斜对面卖葛粉那家,借着遮光,周幺幺双手搁挡在眉眼处。悄悄打量着那位带着大草帽,脸上除了露出眼睛和嘴巴,其他地方都被蒙住的守摊人。初初几眼,她还真没看出来是谁。直到,那人东瞄瞄,西瞄瞄,在确认没有什么目标客户后,麻利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南瓜子,熟练往嘴里一丢,咔咔咔地开始嗑起来。每吐完一次皮,中间都能不带停顿地继续下一颗。这门绝技,整个百塘村,周幺幺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陈云英她妈。说起这位婶婶,在百塘村也是颇负盛名,尤其在打探全村八卦这件事情上。光是陈云英讲过的什么连续在别家门口蹲守三天三夜,什么半夜翻墙,差点被当作小偷抓起来…………反正这位婶婶每天操持完家务,最大的爱好就是听各家的八卦事,越热闹越喜欢。周幺幺想得认真,完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盯了对方很久。直到旁边的摊子有人过来问价,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才回过神,发现对方已经不自在得偏过身躲避了。周幺幺暗暗骂了声自己莽撞,随后不露痕迹得转移自己的视线。有了之前的教训,在看向右手边那一列时,周幺幺都是快速打量几眼,然后想一想,再转回去,装作不经意,重新瞥几眼。很快,她就将那些人都给认了出来,依次是卖梅干菜的阿发叔,卖咸鱼的柳婶,卖桑葚的小红………妈耶,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怪不得……不过,她也没有很多时间唏嘘感叹,因为她的摊位很快就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大概是熟悉摆摊方式,来的那些主顾都没多问什么,直接报自己要什么。没几分钟,带来的鸡和野兔就被全部售卖完,野菜搭配着卖出去了两把。相比较于旁边两个大摊位连张都没开,周幺幺对目前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只是,有人的地方通常都会存在竞争。就在周幺幺小心地二次洒水之时,左手边的那家摊主借着不小心溅落在她手上的水滴,故意发难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长眼睛?没看到我在这里坐着那?还非要故意把水弄我身上,大早上得来晦气,你故意找茬儿?”她刚说完,跟坐在一块得男人也开始跟着附和起来,“也不知道家里爹妈怎么教的,完全没有一点规矩。整条街摊位那么多,就得要挤在那里头!我家的东西从来都是受欢迎的,今天就是因为有你们在,占了我们的财气,克得我们开不了张!”“话我都不多说了,识相得赶紧带上你们的东西滚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出手太狠,揍得你们连自己爹妈都不认识!”那男人站起来高高壮壮的,说话语气很凶,唾沫星子横飞。似是觉着周幺幺一个人势单力薄好欺负,三两步走过来,就要推推搡搡。只是他还没碰到,周幺幺就已经先一步抄起那把磨得在阳光底下反光的大砍刀,舌尖抵着上颚,双手高高举起,而后神色平静得将刀落在那男人的脖子上。“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她的声音似是浸润着千年寒潭里的冰冷,明明大夏天,寒气都能透过砍刀传递给另一头的男人。刀片紧贴脖颈,他清晰感觉到了那股冰凉感,甚至每一寸都察觉到了锋利感在不断靠近,压缩。身上控制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喉头滚动,一连恐惧着咽了好几口口水,偏偏动手那人完全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周幺幺是真的不怕,她完全就是一个疯批。在听到自己女人还在一旁说难听的话刺激时,男人的情绪完全崩溃了,狠狠就是一吼,“你给我闭嘴,想害死我吗?”说罢,迅速转过头,对着周幺幺满脸讨好道:“对不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错话了,您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