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问题一问,李自成眼睛微眯,身体却从靠这椅背朝前倾了下,当日间李孟的骑兵追过涡水,如果放手追击的话,恐怕损失不止那几万,虽然那几万兵卒死伤已经很让人头疼了。而且李孟的步队基本没有损失,如果放手大追,自己大半的兵力都得留下,也就马队能跑,而且马队要是能剩下一半,都是天幸了。
带兵打仗多年的军将都能体会其中地分寸,这山东兵马在涡水李家坡这一战上还是留了手的,要不然,李、罗联军,肯定会有一方溃散或者是损伤元气,而不会有今天这般从容恢复。
闯王李自成不太把握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山东的李二郎和朝廷地崇祯老倌也不是一条心?”
牛金星神色郑重的点点头,李孟对他和他儿子牛佺有大恩,不过牛金星一直是把这件事情隐藏的很好,但有这恩情在,他对李孟的印象未免也是极佳,这居心叵测,并不忠于朝廷,赫然是一大阴谋家地形象,还真是很难接受。
不过分析李孟对待闯军的一系列态度就能发现,李孟一直是在坐视闯营,并且有意识的让闯军做大。
这些事情,也只有身在闯营的聪明人才有可能分析的出来,因为他们才有可能接触这么多的情况,而这些,对大明朝廷来说,基本上是隔绝的。
听到牛金星的判断,看见他地确认,李自成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本来身上的疲惫也都是一扫而空,取过边上的毡帽戴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帅帐中走来走去,即便是他这样的城府,脸上也全是兴奋的神色。
可在军帐走了几步,还是颓然的叹了口气,伸手摩挲着头上的宽檐毡帽,沉声说道:
“就是他和朝廷那些老倌不一条心,将来横在咱们闯营面前,也是拦路虎啊,这个槛,早晚也要跨过去,可跨过去~~难啊!”
牛金星心中暗道“闯王志向远大,所图非小,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闯营之中能走到那一步,传说闯王地命数有天下份,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入阁拜相地福分”,心中乱想,但说话却极有条理。
“牛某也只是猜测,遍数陕、晋、豫、京畿几地,松山大败之后,也就是剩下朱仙镇这一带的官军,丁启睿、左良玉率领地兵马。不光是闯王您和罗将军看不顺眼,怕是那山东的李孟看着也不顺眼。”
李自成重新坐下,郑重的点点头,牛金星又是继续的说道:
“闯王您看他山东兵马地布置,归德和徐州一带都有重兵,但这开封府境内却根本不管,这态度已经是显见了,只要咱们闯军不去碰开封城和河北那些小府。想必这李孟不会有什么干涉,没准闯军灭掉左良玉那一干人,他李孟还要叫好呢!”
说的越来越兴奋,李自成双手轻轻一击也是激动,口中说道:
“左良玉从五六年前就和我大军为敌,几次都要陷我于死地,这次也要要他好看……”
不过话说了一半,这昂然志气又是散了。颓然的说道:
“打败了他左良玉、丁启睿,末了还是要面对他们山东的兵马,这才是大麻烦,难道让他们在背后捡便宜。”
“闯王,学生细细的看了这李孟起家还有各次的战斗。虽然没有什么显赫天下的战斗,却也未尝一败,从胶州贩卖私盐起家,一步步的做到了今日地镇东将军。这李孟虽然是有将才,但看着却无大志,左良玉的兵马还不如他,如今已经是几十万的大军,好大的场面,可这李孟却缩在山东,若不是闯营和他打了几场,恐怕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李自成渐渐的理解牛金星的意思。重新靠在了椅背上,听着对方陈述,牛金星的声音略有些提高,朗声说道:
“闯王如今的局面正是蒸蒸日上,闯王地声望也是如日中天,那李孟既然是缩在山东,依学生的浅见,不若就让他李孟在那里缩着。他的格局终究还是太小。估计着也就是想裂土封疆。做一个富贵诸侯。既然他无大志,那也就无大害。闯王先不理会这山东一地,自顾自的做下去,等有了天下之望,那时候以天下之力对一省之地,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到时候,从容招抚,就算分封给他一两省,也是小可之事,也给咱们闯营增添一股助力。”
牛金星所陈述的,李自成听在耳中,觉得颇为地可信,结合李孟近来的作为,倒真是说明这李孟是一个虽有野心,却没有什么大格局的人物。
不过,眼下这种局面,与其是不尴不尬的在这边耗着,还不如当作山东李孟不存在,大张旗鼓地做起来,李自成心中明白,自己手中的大军,若是不动不战,恐怕过来依附投靠的部众就要慢慢散去。
既然是打定了主意,心中自然也就安定下来,李自成脸上紧绷的脸就松开了些,也是略有些笑意,但牛金星却又是深深一揖,却凑的更近了些,低声的说道:
“闯王,而今咱们闯营,正是困龙出海,大展宏图之时,李孟虽强,却固步自封,老成暮气,不是大患。圣人云:“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今日今时,那曹操手拥重兵,威福自用,又无大志,才是我们的大患。主公,您要做的,可是汉高祖,可不是汉献帝……”
李、罗现在是联军,双方歃血为盟,表面上都是亲如兄弟,但随着局面做地越来越大,这主次分别肯定要确定下来,龙椅只有一个,总不能两人并排坐一起吧,陕西的老炕上,大家可以一起蹲着唠嗑,这龙椅,谁舍得?
但双方都是没有挑明,大家都是做大事的人,不会就那些小事破脸,那是妇人之行。这罗汝才行事素来肆无忌惮,和李自成平日里艰苦自奉,一向是突出和部属兄弟没有分别不同,罗汝才和他的部下一贯是喜欢酒色享受,而且抢到了财物也不愿意与闯营按规矩分配,破了州府都是各自劫掠,不像李自成是约束部众,专人劫掠然后分配。
李、罗两军的矛盾渐渐的增大,小摩擦也是不断,偏偏罗汝才这般声色犬马的享受,让过惯了苦日子的闯营许多人颇为地羡慕,这段日子居然有过去投奔地。
对于李自成来说,什么能容忍,什么不能容忍,也有他自己的底线,听到牛金星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未动。开口说道:
“大敌当前,还是要两军齐心协力,先生今晚地这些话,老李心中牢牢记住了,还是那句老话,将来若有荣华富贵,必不负先生。”
闯营在三月初开始动作,自河南府入开封府。在李、罗联军的巨大压力下,密县的守军不战而逃,县城轻易的被打破。
正在开封府收拢各处兵马的丁启睿、杨文岳、左良玉等人匆忙的调整布置,把在开封府以南,朱仙镇那边的大军朝着开封城西面运动,打破密县,相比就是从西面过来了,但河南的官兵刚在中牟一带停驻。
李、罗联军却没有和官兵预计一样继续向东。而是向南打破新郑县城,官军又是重新分配调拨,李、罗联军却不向官军预设地战场运动,而是持续的向南,连续打破州县城池。在四月的时候,停驻在开封府南面临颍和襄城之间。
河南首府开封城内,巡抚李仙风被这个局面搞得焦头烂额,城外的那几位他又号令不动。只能是一次次的上奏朝廷,请朝廷催促城外兵马尽快的出兵援救。
偏偏此时,八大王张献忠率领的军队已经是自湖广进入了南直隶的境内,老回回为首地革左五营与张献忠合兵一处,过霍山攻破舒城,。
南直隶庐州府告急,打破舒城之后,张献忠和革左五营分兵。张献忠率部击破庐州府内纠集的官兵,北上攻击六安,轻而易举的破城。
革左五营则是急进,入凤阳府在霍丘一带和官兵激战,不分胜负,彼此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