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封信一同送来的,还有山东盐帮的密信,也是说信阳水营,其中提到,信阳水营初到登州时,每日必杀人,至今已有三百余人被斩首。
这倒是让李孟小小的吃了一惊,山东是他的基地所在,可能搞得地方上太过怨声载道,这么杀人为了什么。
结果下面说的更有意思,杀人的就是现在信阳水营的副统领邓格拉斯,邓格拉斯好歹也是富有经验的雇佣兵出身,在这全是土匪海盗的水营之中,自然是与众不同提拔的很快,去的时候是百人队的队长,按照功劳实绩升迁,已经是副统领之一。
看到这里,李孟还觉得这邓格拉斯委实是莽撞。仗着是自己的奴仆,到了军队中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而且李孟也有些别的看法,心想你邓格拉斯一个洋人,凭什么诛杀汉人,没人给你这个权利,不过看到后来,李孟却是发笑。
山东盐帮地密探们写的颇为仔细,登州府城和附近几个小码头。出入的渔民水手大多是光头,包着头巾,这样的好处是,去辽东打渔或者是做生意的时候,也可以说自己是鞑子治下的汉人。
渔民辛苦养家,没什么华夏蛮夷的概念,能太太平平打渔也就是最高的追求了,这些渔民都是穷人。信阳水营地人一来是军纪约束,二来是捞不到什么油水,从来都是不太理会这些渔民,进出随意。
谁想到这邓格拉斯某次巡查的时候,却发现了古怪。有些上岸的渔民,身材粗大,举止行动间明显有武人的风范,而且手上虽然全是老茧。但那厚茧的位置却是在虎口和几个指节处。
水营的海盗们未必能注意这些细节,即便是注意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邓格拉斯却让这些渔民把缠头的头巾取下。
这一来,更是看出了问题,在后脑勺的部位明显有比其他处发白地区域,大明天下,除却和尚之外。其他人都是束发结冠,要是理了光头,自然是所有头发都是剃个干净,烈日暴晒,整个脑袋的颜色差不多。
这发白的,也只有一种发式,就是满清鞑虏的辫子,所谓的“金钱鼠尾”。后脑勺巴掌大地地方。疏一个小辫子,其他地方都是光头。颜色为什么发白,也就能猜出来了。肯定是满清那边过来的探子。
这几名被发现的角色,看见自己露了形迹,想要抵抗,那信阳水营一帮如狼似虎的在边上,如何抵抗地起来,立刻是被按到在地。
严刑拷问之下,很快在登州府城内的一些满清密探,也都是被挖了出来,这些人大多是辽东军户出身,利用自己的汉人身份和登州府城一带多有辽人的特点,潜伏往来,打探消息。
不过屡次的拷问,得到的结果都差不多,这些探子无法深入到山东的内部,又靠近不了军营,可满清的军法严酷,回去之后,等待他们地必然是砍头的惩罚,只能是编造一些情报来应付。
但满清那边也是不傻,这些胡说八道的文告骗不了人,只得是又加派人手来这里催讨,胶州营的海上防卫是个筛子,原本山东是很容易进入,但这次却被一个洋人看出了破绽,除了倒霉,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别的说法。
登州府城和周围的海寇,都是满城大索,地方衙役领路,武装盐丁和水营的士卒动手,彻底的翻了个。
所有抓出来地人在审问之后,本来是想罚作苦役,谁想到在邓格拉斯地坚持下,全部的斩首砍头,邓洋人地理由是这些密探都是背叛者,而且他们对山东军团造成的损害,要比战争中造成的损害还要大,除却斩首之外,再没有任何宽恕他们的理由。
宣布罪名斩首示众之后,果然有很好的效果,第二日就有人过来主动的告密,说是某某家形迹可疑,某某家某日突然有外地亲戚投靠,一去查看,八九不离十,都是外处派来的探子。
这些疑点,汉人反倒是看不出什么,因为每日见天天见,那邓格拉斯是个洋人,总归是有个旁观者的态度,所以发现了不同,由此看来,旁观者清,就是这回事了。
这个结果传到济南和各个州府之后,总兵幕府的文官,内宅的女眷,田庄的庄头,还有武装盐丁的队长们,都是悚然而惊。
多亏是胶州营军营、兵器制造局以及田庄都是实行完全的封闭管理,兵营和兵器制造局更是有附近的禁止进入范围,估计对方不会窥伺到什么要紧的东西,但山东地方不小,大军调动作战,可难免会被人看见形迹。
还不知道满清鞑虏或者是其他什么势力,到底渗透进来多少人,现在都不敢确定。
这封密信的最后,是黄平的请求,说是内帐房已经是拟出了一个条文。老太爷也觉得可行,如果李孟这边同意,各地官差衙役、武装盐丁、灵山商行分号和山东盐帮,将联合展开大的清查。
特别是那些胶州营军营、仓库、码头、匠坊这类的机要关键地方,更是要仔细的清查,在清查过后,在胶州营可以影响到的地方,行保甲之法。村户之间互相担保连接,严防外人进入。
这封信是李孟看地时间最长的信,满清这几年来,唯一遭受的失败,就是在山东齐河县被李孟斩首七百的那一次,按照李孟打探来的消息,满清判断,应该是山东兵马和南直隶兵马的合力。
因为实在不能相信。这斩首七百的战绩,是李孟率领两千多士卒办到的,这么多年打下来,大明官军如果有这个战力,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们只能是判断南直隶地大军倾巢而出在济南附近打了这场截击。并且为了壮大明的士气,故意塑造出这么个英雄人物。
这说法真是有些自欺欺人,不过眼下的睿亲王多尔衮在满清可是皇太极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他出征遭遇小挫,自然要找些理由来弥补,谁敢去说什么,谁也不会自找没趣。
但这明面上的解释而已,私下里肯定是有许多人觉得古怪,眼下的满清在皇太极的统领下,军政和民政越发的完备,这情报一事。自然也是越发地完备,大批的探子和眼线,自然要把这古怪查个清楚。
李孟希望他们自欺欺人下去,但他也知道这并不现实,那就只好尽可能的加强保密的工作了。
沉吟了许久,李孟拿起笔在那文告上批示了几个字,交给亲兵,吩咐当夜启程。务必用快马加急。送回济南。
亲兵急匆匆的离开,夜深了。已经有巡夜地宪兵队在敲着梆子走动,这梆子声衬得越发的清幽。
李孟打了个哈欠,这一天下来,也的确是有些疲惫,安排亲兵放下军帐的帘子,和衣刚要睡,却听见外面飘进时断时续地歌唱,声音很轻,李孟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听这个调子,应该是陕地的民歌,尽管听不清什么歌词,却觉得曲调无比的悲怆,或许是对面闯营发出的。
这悲怆的轻声民谣和单调的梆子,让李孟很快进入了梦乡,临睡前,他又把自己在文报上批示的那几个字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