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甯看着他喝药,张口就道“我下毒了。”
程柯冷不丁地呛了一口,再望向常甯时,满目都是恼怒。
常甯灿然一笑,道“玩笑罢了。再怎么样也不能给恩人下毒呀。”
程柯听在耳中,却无甚反应,剩下的半碗汤药也没心情再喝。他将药碗塞回她手里,冷声道“你有功夫跟我开玩笑,倒不如给自己开几副药吃。”
常甯依旧笑着“玉英和月露可不便宜,我哪有福气吃得是你这样被宠着的,才有这造化。”
程柯抿了抿唇,品过汤药的余味,低声问了一句“和我师尊说了什么”
常甯原以为他是不在意的,不想倒暗暗留了心思。她敛了戏谑,认真对他道“提醒娘娘提防你呀。尘烬宗门下能是什么好人”
程柯冷笑了一声“你云外阁又好到哪里去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这会儿娘娘前娘娘后的,等见了浮山圣母,还不知站哪一边呢。”
“”常甯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道行高深,已近不死不灭。我等不过蝼蚁,是友是敌,对娘娘而言都是无关痛痒。但蝼蚁尚且偷生,既关乎利害,见风使舵又何错之有”
程柯听完她的话,神情里的敌意渐化作了怅然。
没错,以他师尊的修为,天下几人能匹敌她从无惧怕和顾虑,更不在乎阴谋和
背叛。原也不用他担心、不必他保护,从头到尾都是他杞人忧天aheiahei
可若真是如此,她又为何会失去记忆待见了浮山圣母,倘或真有什么恩怨,忘记前尘的她只怕疏于防范,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心中又浮起焦躁,令他禁不住地惶恐。他眺向远处的海面,唯剩下一个心愿
但愿永远都找不到浮山。
根本找不到浮山。
十余日后,众人都隐约起了这个念头。
外海无际,更空无一物。连日风平浪静,更磋磨着众人的意气。
墨知遥本就没什么耐性。她站在船头,神情冷肃,正寻思要不要直接翻一翻海水。
常甯惯是会看脸色的,陪着笑凑了过去,殷勤献策“娘娘,晚辈听说,浮山的仙女最爱年轻英俊的男人,历来也只有男人才到得了仙岛。不如选几个男人出来,驾小船探路,若见了浮山的踪迹,再传信告知。”
墨知遥展眉一笑,“有道理。”
常甯得了这话,转头就找来了江叙。江叙心觉危险,有些犹豫不决,但羽猎营的猎手惯爱冒险,又一早听闻浮山仙岛美女如云、遍地珍宝,谁不憧憬见有这种差使,纷纷自告奋勇。如此,江叙也不好说什么,便由得常甯挑人。
这时,程柯从人群后走了上来,淡淡道了声“我去。”众人闻言,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程柯径直走到墨知遥面前,道,“也不用人多,元师兄跟我一起就够了。”
墨知遥本还烦恼她这徒儿要赌多久的气,见他这会儿主动来了,她迎上几步,凝眸看了他片刻,头一点,笑道“合适。”
这一语双关,惹得程柯皱了皱眉。他别过脸,道了一句“事不宜迟,尽快出发罢。”
一盏茶后,小船下水。
程柯随便选了个方向,划桨行远。水面平静、碎浪拍舷,待划出一段距离,他略略放慢,回头看了看。
羽猎营最大的船只,在茫茫海水中也不过区区一叶。再看他身在的小舟,愈加渺小无依。他叹口气,漫无目的地划着船。
什么“只有男人才到得了仙岛”,听着就不靠谱。但万一他真能先一步到达,也好探探虚实,让她有个准备。
管是不是杞人忧天,至少令自己安心
他想着,看向了船上的男童。
骸骨傀儡
“骨骸本身并无知觉,不过是遵从我的意识而行动的傀儡罢了骨骸的意识便是我的意识。它们所见,即我所见;它们所为,即我所为”
墨知遥说过的话回响在耳畔,牵着他的思绪幽幽飘远。
他还记得,拜她为师后,她替他疗了伤,带他回了积骨洞,又领他进了一间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