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幻生仙熠游,袭帘信风汆杏红。
六月里,暑正中,晚风也燥,晨风也愁。
日前花酪冰羹伴,今朝杜康戏玉喉。
渡松雅院。
云绢雕窗半罅半敞,青檀窗楣前,金黄皮儿点了绛的杏子颤巍挂吊着,累累硕硕的。
繁闹了一树。
“一、二、三、四、五、六、七……”
近窗而置的围屏榻上,宗寥拢着件赤焰般艳丽璀璨的广袖长袍,斜倚奇兽根雕凭几,暗淡双目一瞬不瞬,懒懒散散地瞧着窗楣前几颗打颤的杏子,讷然自话。
她修长如浣濯过的鲜葱秀指间闲悠悠晃摇一盏蓝玉爵,小抿两口后,仰颈灌下一整杯。
姿态看着慵懒惬意,神色还是带了几分郁愁的。
且看她所倚的锦榻下方,黑桐木底云缎面的鞋屐东边朝天躺一只,西边又翻卧一只,不规矩的模样全脉承袭于其主。
宗寥反嗝了一口酒气,甩了甩脑袋,眨眨眼,意欲是要看清什么,又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后表现出不可置信。
旋即她皱了眉,头也不回地喊道:“斜雨——”
“唉……”清亮恬柔的女声自屋外飘进。
斜雨转眼到了跟前,敛衽礼道:“爷找我?”
宗寥微微撇去目光,道:“你来……嗝……”
淡淡嘟起粉红的唇,宗寥抬手指向窗上沿,再抬高一点,“这杏儿,我昨儿吃了几颗?”
追随她指去的方向,斜雨望见了挂在窗前的几枚仿佛纳足了晨曦光泽的黄水晶形状的肥杏。
回想间,斜雨暗扳手指头数,而后道:“……四,五颗。”
“五颗?”宗寥蒙唇打个呵欠。
斜雨眨眨眼,瞧着世子微醺的眼眸,红晕晕的流畅俊美的脸颊,肯定道:“是五颗。”
“嗯……”宗寥嘤声,气息绵长悠缓,犹疑里夹杂着责问。
落下玉爵,榻上方几震起清脆一响,“看来我是越更宽纵你这丫头了,大白天的就敢说鬼话糊弄人!
我昨儿晚间数了这串是十个,你说我吃了五个,那就还剩五个,为何我今早数了数遍,还是十个?”
斜雨眨着灵洁的杏仁大眼,还是瞧着世子。
见她耷头蔫耳的,俊颜红扑扑的,一瞧就知是醉了。
斜雨撇嘴,挠颈,随后解释:“爷可冤枉我了。您昨晚讨的五个枝蒂还在那摆着呢!我想扯谎也扯不了呀……”
说着她急急退出屋子。
少时后,清丽娇俏的青纱罗裙闪现至窗棂外。
斜雨高高仰起秀项,歪着脑袋往宗寥瞧不见的地方瞅了瞅。
漂亮利落的发辫堪堪滑下肩头,随之她便轻轻一跳跃,宛似盛夏的青翠柳条任风轻盈一扫过。
待落地时,她手里拽弯下结满了果儿的一枝树丫。
提拎着先瞧了一眼,将末端朝宗寥递过去,指着采摘过的痕迹数给她看,证明她记得清楚,证明白日说鬼话的人是世子,不是她。
宗寥懒洋洋地伏在窗沿,脸贴胳膊靠着,眉头锁着,看斜雨移动的瘦削骨感的手指忽而是一,忽而又变作俩。
宗寥傻呵呵咧了唇,断续发出几声苦笑。
纤长白皙的手指轮个戳戳熟透的杏果,逮下一个,“我说怎么怪呢,还真只剩五个!”
黄澄澄的杏子在衣袍上胡瞎擦两下,咬一口,嚼了嚼。
酸酸甜甜的汁液渐渐充斥口腔。
一丝酸津蔓延到眉角时,宗寥蹙额,又打个酒嗝,道:“嗯……许是时气热了,晚间不好睡,眼睛乏,还害人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