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栩心口郁结,道:“你们眼里如日中天的我尚且不能做自己的主,像你们这样的弃子能有什么权力说做主?”
宗寥豁然一笑:“怎么活是由不得自己做主,怎么死总没人管得吧?”
南宫栩闻言,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怒一掷袖,道:“是我多管闲事!告辞!”
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向这朽木掏心肺!
朝南宫述小施一礼,南宫栩带着自己的人愤愤然离去。
“那……殿下……后会有期?我……”宗寥指了指精工雅制的大门,朝南宫述讪讪笑,“就……先走了。”
南宫述想说句什么,话未出口,就见宗寥拖着长裙到了门槛处,跨步时差点被飘逸绫罗裙摆绊了个狗啃泥。
好在她腰力好,跌倒的瞬间赶紧就扶住了门框,堪堪稳住。
一怒之下,她猛地踹了一脚敦实的高门槛,“噔”“噔”两下又踢掉脚上难走的登云履,提着裙摆气呼呼拐门角而去。
“王爷……”白挚站在不远处,看了看南宫述,回头又看看一拖一拉渐渐走远的姑娘,“……我们回去吗?”
南宫述粉白的唇角略微挑了挑,继而扯出一丝极淡的苦笑,似有若无,教人看不出喜怒。
殊不知,他眼角缓慢爬上来的波澜已欲溢不溢,闪动的光泽诉说着他心里的酸涩和失意。
蹁跹向白挚,南宫述把手里捏碎的馒头给他,“扔了。”
俯身拾起宗寥踢掉的银白色的绣花履,拂了拂上面沾染的灰尘,静静端量片刻,他却笑。
——这般女子……真就……独领风骚。
放她在脑里头疼;揣她在心里烧心;抱她在怀里欣悦;然而一把没抓稳,她跑得比兔子还凶……
“你先回吧。”南宫述淡淡道,抿唇笑着向宗寥离去的方向委蛇。
“那王爷……”白挚言而又止,见主子走进次第暗了的街道,他小跑追去,将怀里大衫披到南宫述肩上,“卑职把车驾到前头等着。”
……
且说宗寥扯着长裙大衫沿南北大街一路往霁明坊赶,分道至寂寥坊巷时,她就感觉某处黑暗里藏着双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她。
待回头去瞧,又见不着半抹影子。
鬼兮兮地走几步她又跳转身,意欲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反复几次,委实憨傻辣眼。
直至侯府朱门启了又掩,将那一袭不高不兴,鬼头鬼脑的身影关进华邸,一位身姿修逸的男子才徐缓从暗巷角显现出来,他眉眼嘴角还挂着无以描摹的痴笑。
有道是:一门欢喜一门忧。
门外含春痴笑的人还未走远,高墙内就升腾起一声宛如虎啸般的“跪下”。
侯府中堂,明德惟馨贴金匾高悬于顶。
正位之上,端坐一名两鬓染霜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量坚挺,容貌端方,气宇沉敛,光是坐在那里,便有股松竹之风度环绕其身。
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宗寥的父亲,掌握一境雄兵,人送威名“北疆霸王”的云安侯——宗时律。
宗时律悠悠拨着茶,浮动的空气萦游在他粗糙的布满各种新旧伤痕的大手旁。
他一双厉目一转不转,直直凝视着跪在膝前的两人。
但见其中一人劲装轻甲,腰配宝刀,持的是威悍的将人风姿,受罚之人即是负责一府安防的府兵统领——杨寻。
而他身侧跪着的裙衫凌乱,妆糊钗斜的姑娘除却宗寥,又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