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园李抟景,老龙城苻畦,正阳山竹皇,书简湖的截江真君,清风城许氏家主……这几位,当时都是元婴境。
当年徐馥不知怎么,知道了灵飞观的真实道统,第二次闭关失败,她便心存侥幸,想要去灵飞观寻一份机缘,自然被那曹仙君看不起,见面都不肯。只是徐馥也不敢造次,碰了壁,在那边吃了闭门羹,老妪哪敢怀恨在心。
反而是下山之前,自顾自致歉一句,“痴顽愚钝之辈,冒昧涉足宝地,叨扰仙君清修了”。
若有徐馥出面“扶龙”符箐,那帮前朝遗老岂会不老泪纵横?宝瓶洲有几个王朝,当得起史官“治国过宽”一语?
陈平安亲笔书信一封,却没有从国师府这边直接寄信,而是让落魄山飞剑传信寄给龙象剑宗的齐廷济,邀请他来大骊京城。
长孙茂补缺吏部尚书,以吏部为主、通政司和都察院为辅,立即着手进行那场按大骊例,每逢子、辰、申年举办的大骊新一届察计。
这天清晨时分,陈平安笑呵呵站在门口,看着门外那个神色尴尬的林守一。
原来林守一给在洪州担任采伐院主官的父亲寄去一封密信,大致说明情况。
林正诚很快就寄回一封家书,让林守一立即搬去国师署,一边读书准备科举,一边熟悉政务流程……在信上还写了一些官场明里暗里的门道、规矩,看架势是林守一如果科举不顺,就别想有第二封信了。不管怎么说,家书第一次文字内容如此之多,林守一也没辙,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国师府。
既然是官邸,自然是有住处的。
容鱼发现开小灶的时候,约莫是林守一的出现,国师言语、神色都不一样了。
齐廷济收到了密信,御剑跨海,陈平安当然与那座仿白玉京打过招呼了。齐廷济登陆,径直来到大骊京城外,递交关牒,徒步走到了千步廊这边。一路上行人侧目不已,不是认出了齐廷济的身份,而是这位“青年”过于容貌英俊了。
谢狗将那位齐老剑仙领到后院,便自顾自忙着妙笔生花去了。齐廷济只是瞥了眼宋云间。
宋云间眯眼而笑。
进了书房,陈平安已经搬来两条椅子,各自落座。
齐廷济没有想到陈平安提议跟他一起去趟五彩天下的飞升城。
齐廷济笑问道:“隐官已经帮忙与文庙报备过了?”
陈平安点头笑道:“文庙答应了,不过需要扣除一笔功德。”
齐廷济说道:“无妨。”
喊上谢狗,他们到了天幕,去了五彩天下,却没有直奔飞升城,身形落在北方。
符箐依旧按时巡视院落,对那位站在桃树下、自称宋云间的奇怪人物,她视而不见。
陈平安独自坐在书房,刚刚收入囊中的两枚青绿养剑葫,一枚古篆钤印“青城山”,一枚壶底篆刻“朝真宫”。
前者来自金甲洲,后者来自蛮荒天下。
陈平安想起一事,以心声询问谢狗,“狗子,你在北俱芦洲逛荡的时候,去没去过那座水经山?”
谢狗正坐在容鱼房间内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双脚搁放在桌上,看一本书,闻言答道:“去过,当然去过,那处禁地设置的障眼法、几层山水禁制,又不高明,蹩脚得很,时不时的,便有一阵青色宝光冲霄而起,明晃晃的,太惹眼了。”
“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道祖亲手种植的那根葫芦藤呢,我便摸过去了,哈,亏得当时坐镇天幕的儒家圣人盯着我,搁以前,我拔了就跑。”
“那就万分尴尬了,事后晓得咱们跟水经山弯来绕去的那份山上情谊,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归还葫芦藤不说,还要跟人道歉赔不是,更要连累咱们山头门风被人误会。”
陈平安闻言笑道:“我帮你跟水经山提前预定一枚养剑葫?”
谢狗摇摇头,“不用,一千五六百年后的事情,就我这脾气,眼巴巴的,可等不牢。”
陈平安说道:“需要这么久?”
谢狗随口说道:“如果肯使劲砸钱,估摸着也能缩短到七八百年吧,但是卖养剑葫的收益就低了太多,也会影响到那些养剑葫的数量和品秩,很不划算。万物生发自有其理,以人道干扰天道,可不就是拔苗助长么。”
陈平安疑惑道:“养剑葫的收成年份,还有具体的数量,这些都能够被你看得真切?”
谢狗更加疑惑,“啊?”
陈平安便不再跟她谈论此事。
邵云岩的那根葫芦藤,先前成功炼制出八枚养剑葫,其中一枚作为庆祝落魄山成为宗字头门派,作为贺礼送给了陈平安。
最后一枚,也是品秩最好的,邵云岩将其卖给了飞升境剑修的白裳,据说卖出了一个天价。
但是这种过了这村儿没这店的买卖,邵云岩甭管开出什么高价,只要他肯卖,剑仙白裳就得承情。
白裳当然清楚邵云岩的用意,是希望自己多加照顾那座水经山,白裳对此心知肚明,不必开口承诺什么。
倒悬山被余斗收回之前,建造一座春幡斋就是为了种植这棵葫芦藤的邵云岩,他当年预知到大战将起,就早早让一起游历剑气长城的刘景龙和卢穗,将那仙兵品秩的葫芦藤带回家乡北俱芦洲那边的水经山,拣选一处风水宝地将其移植,若是温养得当,说不定下个千年,葫芦藤上就又要结出一串崭新的养剑葫胚子了。
就这么一件宝物中的宝物,说是仙兵品秩,那只是因为品秩最高就是仙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