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折返的时候,紧闭的门却被推开了,依然是懒洋洋的少年,依然是青色的双眸,可是在青峰一瞬间的诧异之后脸上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
从那扇门里涌进来的冬日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沙纪只觉得刚才被碰撞到的膝盖更疼了。
凌乱的发丝和眼睫毛纠缠在一起,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笑了笑,说道:“把门关起来吧,有点冷。”
青峰点了点头,用脚把门带上,随后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靠在了门上,没有说话。
“怎么不去上课?”
青峰依然没有看她,回答的简洁而突兀:“不想去。”
她把手中的笔记本递了出去,看到青峰挑了挑眉,脸上写满了疑惑,却并没有接过笔记本,沙纪身体一僵,默默地维持了那个动作一会儿,最终还是投降了,把举得有些酸的手收了回来,解释道:“我整理的考试用的笔记,全部记下来的话过考试肯定没问题,应该还是蛮有帮助的。”
她笑得眯起了眼睛,遮挡住了眼里的颓丧,带着几分撒娇地说道:“你好歹也给我点面子啊,花玲要这个笔记我都没有给欸,昨天阿大看到了直接抢过去复印了。”
虽然声音甜的发腻,她却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尖微微颤抖,那些被她强制压抑下去的念头此刻一齐苏醒,张牙舞爪地嘲笑着她。
“啧。”青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沙纪多心,她总觉得从青峰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看到了讽刺,他微微眯起眼睛,眉目之间闪过一丝她所看不明白的失望,让她很想发脾气——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便不想追问了,青峰说:“没关系,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每次考试之前五月都会给我笔记。”
五月五月五月。
沙纪抱着笔记本的五指微微捏紧,本子尖锐的角戳进了指节之间她都浑然不觉。
看着慵懒闲适地背靠在门上的青峰,和腿软疲惫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几天来隐忍不发的愤怒让她此刻微微发抖,青峰挑了挑眉,走到一边去关上了那扇四四方方的窗子,还未转身,便听到沙纪低声说:“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她的声音平稳而沉静,轻得仿佛不是指责,在狭窄的楼道之间回荡,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她抬起头来,明明白白地望进了青峰的眼睛里,刚才他能够切切实实感觉到的愤怒已经被她收拾得一丝不露,脸上唯独剩下弯着眼睛却蓄满悲伤的笑意,“每天五月这样、五月那样,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
那对太过亲昵的青梅竹马早早在她的心底扎下了一根刺,她却选择视而不见,独自挣扎、独自疗伤,而今想要连根□□,便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青峰打断了:“你根本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吧。”
四周安静得过分,能够听到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所有的声音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峰,觉得似乎有一丝电流滑过了自己的右眼,让她的眼皮跳了跳,一瞬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明明窗子被关起来了,她却觉得比刚才更冷了,面对青峰不耐烦的眼神,再一次被同样的一句话甩在了脸上,分毫不差。
她感觉到脑子里嗡嗡作响,疼得想要弯下腰去。
因为一开始相遇时假借了神明的名义,所以神明就开始戏弄她,把她抛上最高点,然后收回了接住她的手,让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沙纪仿佛不忍心一般地偏开了头,目光落在一旁的窗子上,玻璃窗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细痕,窗边堆积的褐色灰尘清晰可见,窗外是冬日铅灰色的层叠乌云,所有的一切都是颓败灰暗的色彩。
她想,她大概会一直记得这个场景了。
半晌,她抬起头来看着青峰,笑了,自信坦然得仿佛是初见时那个恣意潇洒的女孩子。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转过身去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她的步伐越来越快,仿佛急于逃离着什么,没有回班级教室,直接冲到了一楼,这个时候才钝钝地感觉到委屈得鼻酸。
她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楼梯折叠向上的之字形轨迹,有些恍惚,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她刚才好像没有靠右行。
她孤零零地站在楼梯口,空荡的校舍和荒凉的风声放大了她的形单影只,这时楼上传来太过急切的脚步声,沙纪愣住了,猛地回过头去,心跳如雷。
一个不认识的男同学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红着脸冲下楼来,正正撞上她太过灼热的眼神而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跟头从楼梯上栽了下来。
原来她还是在期望他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