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武定皇帝的车驾扈从离开饿殍遍地的郓城,在青州府各州县巡视完毕,才北上返回齐军大本营登州。
二月底,皇帝行鸾抵达登州。
威海卫港口樯桅如林,鹰嘴港码头上到处一片繁忙景象,码头上停满了大齐水师各式战舰,水兵们像猴子似得攀援桅杆反复检查风帆,两艘快艇在海面上游弋,从登州府下五个州县征调而来的十万民壮正忙着将堆积如山的粮草物资运送上船,密密麻麻的人群昼夜不息的从海港旁驿道马车上卸下一袋袋粮食,像蚂蚁搬家似得将粮食搬到码头,最后踩着晃晃悠悠舢板,小心翼翼将粮食和火炮搬到大号福船底舱,当做压舱石。
齐军舰队预期明日也就是三月初一起航,十艘战舰运送前锋五千人抵达辽南,五千老兵占领旅顺港口后,后续部队五万多人才会登陆辽南。
此时大齐帝国的步骑兵主力,分别还在鲁西平原和辽西平原上,和响马流贼鏖战。
按照武定皇帝的旨意,新近招募的各支近卫军,在正式援辽前,必须提前历练历练,和敌人过过招,确保每一名新兵都能见血,在此之后才能奔赴辽东,与之后才能挑选流贼和响马作为试炼对象,刚好合适。
经历这趟磨炼后,武定皇帝对卢象升颇为满意,刘招孙相信卢象升已经认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末日图景。皇帝告诉卢知县,想要终结天下乱局,让百姓不再易子而食,就要继续杀人,凡是大齐的敌人,都要死在自己的屠刀之下。
“李献忠虽然死了,他的余党还盘踞辽西,不过流贼粮食匮乏,士气低迷,一触即溃。”
武定皇帝命令卢象升迅速返回济南,率骑兵主力奔袭山海关,这也是皇帝对卢知县的一次考验。
“此次援辽,六万大军,水陆并进,步骑夹击,真要一举灭掉建奴、朝鲜,灭掉大齐所有敌人,朕给你二十天时间,半月之后,也就是二月二十日,朕将与你会师沈阳臣下,用杜度那厮的心肝下酒。”
卢象升沉默良久,皇帝将大齐所有骑兵都交给自己指挥,可见他对自己的信任,他知道这是皇帝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二十天之内,不仅要攻破山海关流贼,还要千里行军至沈阳城下并对八旗发动进攻。
平心而论,这样的作战任务,对那支刚刚建成的骑兵来说,绝非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陛下放下,臣定当不辱使命,二十日之后,臣与陛下在沈阳城下相见!”
刘招孙望着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卢象升,不无威胁道:“卢知县,你可知军中无戏言!若是三月二十日,朕在沈阳没有见到你,那可知是什么后果。”
“臣知道,若大军失期,臣和臣全家性命,都交给章东处置。”
刘招孙微微一笑,回头望了眼鹰嘴港前蚂蚁一样来来往往的人群,海面清风拂过,微波荡漾,是个出海的好日子,他也不顾卢象升还站在自己身边,转身对章东道:
“章麻子,登州这边还有鞑子没?”
章东愣了一下,皇帝提出的这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八旗兵现在当然不可能出现在山东,他稍稍一想便道:
“圣上,鞑子兵是没有,登州府城有几家鞑子商户,买貂皮和东珠的,就在迎恩门旁。”
武定皇帝杀气腾腾道:“别让他们跑了,抓来,明日水师渡海前,给大军祭旗。”
章东听了这话,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决道:
“圣上,据末将所知,这五家建州商人归附已久,而且他们平日恭敬守法,从未有过什么不法之事,贸然把他们杀了,恐怕······”
当年刘招孙在开原大力推行以夏变夷之策,很是招徕了些海西建州朝鲜商人,这些外番商人响应刘总兵号召,纷纷搬进开原城和汉民杂居,凭借蛮夷身份受到了刘总兵优待,后来开原军入关,一部分外番商人也跟着迁入,登州作为开原军的大本营,自然还有一些女真人。
“从此以后,没有以夏变夷之策了,”
刘招孙神情冷漠,像是在回忆极遥远的一件琐事。
“大军即将征伐建奴,不杀几个鞑子祭旗,各方会怀疑朕此战的决心!若是这次战败,杜度率清军入关,你觉得这些登州城中的鞑子,会乖乖等着让汉民报复,还是乘机给关外做内应?”
武定皇帝目光阴冷,杀气腾腾道:“宁可错杀一千,不一人使一人漏网。对待敌人,要赶尽杀绝,哪怕是潜伏的敌人,也要赶尽杀绝,去执行!”
章东沉重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立即转身离去。
皇帝见卢象升还没离开,刚才这番对话让这位年轻进士全部听到,卢象升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大概是觉得皇帝这般杀戮,实在太过。
“卢知县,你可知当年开原军何其骁勇,大军所向披靡,南征北战,无往不利,建奴、倭国,朝鲜,皆在朕的铁蹄之下,朕饶他们不死,他们现在却和南明、俄罗斯,东印度四小鬼,组成了所谓的九国反齐同盟。大齐不灭,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朕这一次不能输,齐军不能败,为了胜利,别说是几个建州商户,就是东都全城,朕也可杀。”
卢象升深知伴君如伴虎,眼前这个年轻皇帝,动辄杀人屠城,完全不符合儒家伦理纲常,简直是千古第一暴君。
可是话说回来,即便是暴君,他也是自己的君主,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贼船,卢象升退无可退,何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卢象升领命离开郓城,返回济南,率骑兵营星夜兼程,向北进入天津,迅速逼近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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