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没有刻意地压着,若不是人都走远了,怕是想不听见都难。见尤氏气的身上发抖,尤琼月上前拉着尤氏的手:“七妹妹还小,姑母为她的好,等日后她都会明白的。”“还小,都要出阁的人了,她小什么。你说得对,要是等庄子上的那个被接回来,我和嫣嫣又得回到当初的日子,四房也得被三房压着。”尤氏转首握住尤琼月的手,眼中的得意掩不住:“还是为我着想,让凌云苑的去闹,这下子想将人接回来,在想压着我也不可能了。”尤琼月笑了笑:“我哪有什么的,是姑母通透,一番苦心为嫣嫣考虑。等过些时日宫里下了旨意,只要家里只有嫣嫣,日后国公府管他是谁,都是嫣嫣最好的依靠。”“你说得对。”未出阁的女娘院子偏于雅静精致。邱枝意不是第一次来,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才坐下,她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同。“我记着窗前你最爱的那张桌案,还说了要等天暖和要作画,怎么不见了。”原先摆放桌案的位置,是约莫一人高的书架。邱枝意看的很清楚,傅瑜嫣最爱的游记不见了,上面的书卷多是礼教或者女训。心里冒出来一个荒唐,但是也不能说是荒唐的念头。傅瑜嫣神色平静,听了也没有抬头,走到一旁的桌案坐下。上面依旧摆放着她最爱的那套茶具,清透的白瓷在淡淡茶香之中似是云雾般缥缈。熟练的煮茶,不过片刻,就有清清茶香飘来。邱枝意起身走了过去,满目的书架上,不只是那些游记,就连傅瑜嫣最爱的摆件也少了很多。“那些被我阿母拿走了,她说我日后行事要稳重,不容有一丝错处。”傅瑜嫣的声音也很平静,像是再说一件很寻常的小事。小到不是被迫丢掉自己最爱的东西。舍弃自己最爱的,不知事的孩童都会哭闹一场,就算活了几十年的人,习惯了的或者喜爱的要说放弃,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她如此的平静说出来,叫邱枝意一时忘了收敛神色,难掩眸中的惊讶。入京虽然不到一年,一直都住在国公府里。邱枝意印象中的尤氏很和善,也很好说话,就是太好说话了。但不是家族宗妇,这类性子倒也没什么。尤氏就傅瑜嫣一个女娘,自然是将她当做心眼子疼爱的。那些游记的书卷也好,只要是傅瑜嫣喜欢的,即便是家中其他人不喜,尤氏也会满足。傅瑜嫣也煮好了茶,抬起头来,对上女娘惊诧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为了让我稳重,让祖母和家中满意,也为了能让圣人和椒房殿更满意。”她起身走到女娘面前,目光落在眼前的书架上,眼底却浮现些许的眷恋。“我很喜爱那张桌案,那是阿兄学了好久,亲自为我打的。因为我喜欢作画,所以阿兄特意量了高度,就怕我作画时会觉得桌案或高或矮了不舒服。”她口中的“阿兄”是六郎君傅允之。虽然同父异母,比起家中包括阿父都理所应当将阿兄视作可以为家族争荣。在阿母的心中,甚至希望阿兄争气点,能成为傅家最有出息的郎君,日日的鞭策。可她清楚得很,阿兄很崇拜三兄的,并不觉得兄弟之间非要你死我活。“那张桌案原来是六郎君亲手打的,他竟也会这些。”“不会的,阿兄是特意找了三兄,又寻了木匠在外头学了很久。不敢让阿母知道,怕阿母训他荒废学业,只会玩乐。所以在外头打完,才敢拿回来送我,对阿母说是买来的,攒了好些银子。实际上这木材是三兄和阿兄一起买来的。”说到这桩事,傅瑜嫣脸上的笑容真心许多。“万春公主的邀约,我是想问你应下吗。若你应下,我便也去。”邱枝意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说起了今日的目的。她说罢,端起茶盏品茶。“去的,许久没有出门了,万春公主也代表着皇后,若是此时婉拒家中也是不允的。”“也好,我同你一起,若是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姊妹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邱枝意才离开去找邱林。春风居不是第一次来,还未进院门,就听到了里面风风火火的动静。她步子加快几分,走进去时有些呆愣。她没有走错吧。廊下的一片空地,两个郎君手中各拿着一样武器。邱林最擅长的长刀,而郎君手中则是两把长剑。一旁的环枢正要出声叫人,邱枝意微微摆手,示意他先不要出声。邱枝意的目光落在不断交手的两人,她看过邱林耍刀,和他玩闹时根本不一样。但是她是没想到郎君的双剑竟是如此精妙,武器忌讳长短,短一寸对自己更为不利。环枢站在一旁,似是看出来女娘的疑惑。他嘿嘿一笑:“娘子怕是不知,小公爷的双剑不只是在金吾卫,就是满朝文武都是闻名的。这可都是石老将军的绝技,放眼凤翔府除了石老将军,说双剑,小公爷可以说得上这个。”环枢说着,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阿姊!”邱林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女娘,盯着额头的汗珠跑了过来。他笑的很开心,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不算白皙的小臂,前面的衣袍也被撩起来,掖在腰带里。这衣裳是好看,就是动手比划有点碍事。“阿姊不知道,我和三哥打的可过瘾了。”小郎君将手中的长刀给了小厮,又上前两步,眼中都是欣喜。他可太喜欢这位未来的姊夫了。看着文弱,温润君子模样,动起手来是真的不含糊。日后阿姊出阁,就算他和兄长回了北境,也不怕阿姊没人撑腰,毕竟有些时候拳头硬才是硬道理。邱枝意不知小郎君的想法,只是感觉到他对郎君似乎亲近了很多。她拿出帕子:“别顾着过瘾了,消消汗咱们该回去了。”手中的帕子不是她的,是每次出门身边的人特意备下的。即便给了旁人,也挑不出错处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