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姑、磐礼、磐抵还有磐缺,他们还好吗?”
这是和磐姐处得时间最长的四个孩子。
“他们很好,他们在和熊家族的人一起学习狩猎的技巧,前几天不是刚猎到了一窝野兔吗?”
“磐巫知道我的事情了吗?”
“两位巫都在外头,他们在和巫咸一起探更远处的路,应该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嗯,那就好,一切都很好。”
磐姐沉静地说道,然后从草垛上站起身来。她从草垛里取出这几天她做得最后一点活计,是几件用骨针缝得很好的兽皮与兽毛的衣服。
磐妹知道这是给孩子们穿的。
磐姐把这些整整齐齐地交给了磐妹,然后又取出了自己的那一套衣服。这套衣服很大,破烂得不成样子,但被洗得很干净,也用新的兽皮和兽毛缝制过。磐妹闻到味道,就想起来这是磐姐在出山谷时所穿的,当初两个小婴儿被裹在衣服里,磐姐就带着她们慢慢地走,也教磐妹如何把这宽大的兽皮衣服做出可以用作口袋的褶裥来。这种衣服很重,劳动妇女是需要力气才能穿得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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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钝地把这件老的兽皮衣服披到自己的身上。
这时,磐妹才看到了磐姐怀中一小截被洗得光亮的猛犸的牙。
“你穿上这衣服干什么?我还以为它已经坏得不行,被你丢掉了。”
磐姐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庄重地、以一种老人般不许质疑的严厉说道:
“明天晚上,我要出一趟远门。”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磐妹脱口而出。
磐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再次望向了雪原。在雪原的前头,摇曳的火光笼罩着整个营地,烟雾飘到了天上的灰云。
几个还没睡觉的人围在有挡风墙的火堆边上唱歌。他们的旋律让磐姐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在你小时候你应该见过的……”她从容不迫地说道,“有几个老人忽的消失不见了。”
磐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磐姐继续说:
“他们就是走向了远方。”
尽管她并不知道她要走到哪里……但一种模模糊糊的思念告诉她她马上就要上路了,这路是不能不走的。
磐姐郑重地吩咐道:
“不要告诉其他人,你们要很快忘记我……就像我忘记了应该是我‘父母’的人的面庞一样……”
磐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磐姐脸朝着下方,趴在草垛上,已经睡了过去,远离了这个喧闹的世界。
磐妹大声地喘气,不敢惊醒熟睡中的磐姐,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到了手上的眼泪。
第二天白天,磐姐睁开眼睛,在这小小的流浪的家族里做了最后的两顿早晚饭。期间,李明都回来了一次,磐姐避开了和他的见面,她知道没人能帮助她。
接着,在众人熟睡的清晨,一个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抱着那一小截经过加工的猛犸牙独自上路了。
疲惫的年轻人们在帐篷里安眠。稀稀疏疏的几个睡不着的老人站在这广阔天地之间,看到了一个独自远去的女人。同样衰老的巫咸从帐篷里出来,他看到了磐姐在最后的夜幕中最后的背影。
那是个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头顶的天空仍然昏暗,只有那地平线的尽头已经拖起了一条乳白色的微明的狭带。
雪原的野草在清晨的潮冷中微微颤动,昏暗的山坡上闪着暗淡的蓝光,早起的云雀在冰冷的原野的上空飞鸣,而一颗晨星耸立在高不可攀的天际,像是一只孤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