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伸手就要去碰那金瓶,裴邵岩本来想要阻止,可裴小鸣却在旁边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裴邵岩这才没有吭声。我将金瓶拿到手里然后缓缓说了一句:“这梅花金累丝錾花瓶,是盛唐的产物,而在盛唐时期拥有这样工艺的工匠也不在少数,但是能如此的繁琐的工艺上再加进机关之术的,恐怕就只有唐中宗李显时期的杨务廉一人了。”裴小鸣有些疑惑问:“杨务廉是谁?”我道:“杨务廉是唐代最有名,最厉害的工匠,善营造宫殿楼台,曾经官至将作大臣,后来因为贪污数千万被罢免。”裴小鸣又问:“贪污那么多,只是被罢免吗?”我笑着说:“其实罢免都谈不上,而是被降职,将其贬为了陵州刺史,唐中宗舍不得杀他。”裴小鸣惊讶说:“这么说,杨务廉真是有一个大本事的人?”我点头说:“那是自然,杨务廉还在沁州的时候,曾经造过一个木制的机器人,长相酷似僧人,一手执碗,自能行乞,一日行乞所得竟能过千,这件事儿也让他声明远播。”裴邵岩愣了几秒说:“胡说八道,那个时候怎么可能造出机器人?”我道:“唐人张鷟曾在《朝野佥载》中记述过,你可以去翻查一下,看看我有没有说谎,那本书里面记载了很多朝野趣事,很有趣的,读起来也不会太乏味。”裴邵岩没吭声。我继续说:“而我手里的金瓶,表面镶嵌的宝石,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装饰之用,而是机关的按钮。”我轻轻触碰那些宝石,感受它们的巧力着点,然后轻轻扭动它们。不一会儿我就听到瓶子的里面传来一声“啪嗒”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掉在瓶底,而我看了看瓶子内,内壁上竟然有一个开合的暗层,那暗层的设计极为精妙,若是不开启,根本看不出来它的存在。我笑了笑说:“只有几毫米厚的瓶壁,竟然还能造出暗层来,这等工艺在那个年代着实有些了不起。”一边说,我就将瓶口倒过来,然后从瓶子中就掉出一张弯成瓶壁形状的纸来。那纸上有一张画像,画像中上一个瘦弱的老者,不过这老者双手为爪而非手,面生鳞,而非皮,头顶长着两个犄角,嘴角獠牙隐隐出现。而在画像的旁边还有落款,杨务廉镜中像。看到纸张上的画像,众人都大吃一惊,裴邵岩疑惑说:“杨务廉是妖怪?”我慢慢地说:“在《朝野佥载》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杨务廉在被罢免后,还上书给唐中宗,要在陕州三门峡开栈道,供纤夫行进,唐中宗觉得这是好事,就准了杨务廉的奏章,让他去亲办这件事儿,可杨务廉到了当地之后却难改贪的习惯。”“他雇佣来的所有民工,全部用绳子绑在一起,将他们串成一串,当地山势陡峭,若是其中一个人在工作的时候,踩空了,或者栈木折了,一个掉下去,因为绳子串联着,其他人也会被拖拽下去,坠入江中,一击死伤数十人。”“这些工人的工钱就会落入杨务廉的腰包,他还把那些工人标注成逃走,让当地的官府囚禁他们的父老妻儿。”“而三门峡当地的纤夫,拉纤的时候,后背都必须背两个砣子,一旦落栈着石,百人之中难活一人。”“杨务廉的贪婪和残暴,让人觉得他毫无人性,随即称之为‘人妖’,《朝野佥载》中有这样一句话,‘天生此妖,以破残百姓’,这就是来形容杨务廉的。”“杨务廉因为这件事儿,被袁恕上书弹劾,贬去陵州,再后来,杨务廉就失踪了,他的消息也就没了。”“坊间野史有记载,杨务廉化为妖神离开了,而他化妖之前,对着镜子画了一张自己的画像,然后将自己和画像一并收入了宝瓶之中。”“现在,画像我们看到了。”裴邵岩和裴小鸣不由大吃一惊,裴小鸣更是惊讶道:“画像有了,那杨务廉也在里面吗?”裴邵岩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说:“哪有什么妖怪邪祟,都是胡说八道的。”我将画像放入瓶中,然后手指微微拨动,将画像塞回里面的暗层中,再扭动宝石将暗层关闭。最后我把金瓶放入盒子里说了一句:“这东西价值不低,算是一段历史的见证,估价四千万左右,远高于一般的唐代的金银器。”“这东西,够买我们荣吉的地字列会员资格了。”裴邵岩愣了一会儿说:“买?不是死当吗?你们该不回想收了这件东西,一分钱不给我们吧?”我再去那边洗手,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才对裴邵岩说了一句:“的确,我们一分钱不会给你们,但是我们会给你买地字列会员的资格,这也是我们荣吉的规矩。”说话的时候,我看了看裴邵岩的面门,命宫已经变成了黑紫色,而且出现了轻微的塌陷。他的命,已经悬疑一线。我再仔细看裴邵岩的双目,我隐隐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诡异的亮光,而那亮光汇聚成点,再成图像,便是一张面生鳞,嘴生獠的妖脸,而那妖脸和刚才画像上看到的杨务廉镜中的象的脸颇为相似。爷爷曾经说过,将死之人,或者面临大难的人,脑子里会分泌一种特殊的激素,这种激素会让人的五感暂时提升数倍,让人能够看到或者听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裴邵岩眼睛里成像,那就应该是他看到了。我赶紧回头,在房间里寻找,可我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裴邵岩整个人愣在沙发上,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一样,额头的青筋都爆裂了起来。接着他手中的茶杯“咣”的一声掉在地上,人半仰在沙发上开始抽搐了起来,嘴里也是不停地往外吐白沫。裴小鸣吓坏了,就要打120,李成二直接阻止说:“不用!”说着,李成二直接对着裴邵岩的人中掐了过去,同时还扒开裴邵岩的眼皮看了看,又飞快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眼药水的瓶子,给裴邵岩滴在了眼睛里。裴邵岩的抽搐飞快停了下来。人也是慢慢清醒了。裴小鸣赶紧对着李成二说:“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李成二“嘿嘿”一笑说:“要谢我的话,就来点实际,今晚有没有时间陪我烛光晚餐啊?”我咳嗽两声让李成二收敛一点。裴小鸣就说:“请你们吃饭是应该的,今晚我来安排,董福楼如何?”我还没说话,李成二就说了一句:“好呀。”清醒过来的裴邵岩,往我身后看了看,然后慢慢地说了一句:“我刚才在你身后看到了杨务廉的妖脸,就和那张画像上一模一样,实不相瞒,我最近失眠多梦,而且多次在梦中梦到那种诡异的脸,每次半夜醒来,我都像被鬼压床一样,半晌起不来。”这个时候李成二就说了一句:“我刚才给你滴在眼里的,不是普通的眼药水,而是我们师门独家酿制的驱邪灵水,你刚才是被阴邪的气息迷惑了,产生了幻象,从而引发的一些生理病症,只要驱除你身上的阴邪之气,再把阴邪的根源找到,并处理掉,你就没事儿了,不过找阴邪的事儿,我不在行,还要看我们宗老板的。”裴邵岩经过刚才的事儿,已经吓坏了,就对我说:“我们加入了荣吉的会员,你们就会帮我解决麻烦吗?”我说:“不光如此,以后我们还会给你提供很多的帮助。”裴邵岩看了看那梅花金累丝錾花瓶就说了一句:“东西你们带走,只要你们能救我,我再加钱也可以。”我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一旁的李成二,他就去把木盒子盖上,然后抱在了怀里。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想刚才的事儿,裴邵岩眼中成像,他妖邪之物肯定就在我身后了,可为什么李成二偏要说是假象呢?难不成我刚才也中了妖邪的邪气,也产生了轻微的迷幻?想到这里,我心中就默念了几句《卦辞歌》,结果我真的感觉脑子清灵了很多。我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看样子裴家的这“妖瓶”有点厉害啊。我这边良久没有说话,裴邵岩就问我:“宗禹,宗先生,你什么时候帮我找出阴邪啊?”我道:“东西我们既然已经收了,那我们荣吉就不会袖手旁观,这样,按照规矩,我需要先送你们一卦,不过这件事儿,我从你的面相中已经看的七七八八了,无需再费力起卦。”接着我就把自己在裴邵岩命宫中看到的相理,简单说了一遍。听到我说“命悬一线”的时候,裴邵岩的脸都吓白了。裴小鸣那边也是赶紧哀求我说:“宗禹,求求你,救救我父亲,我不能没有父亲,永隆盛更不能没有我父亲。”裴小鸣是担心裴邵岩,不过她更担心的是永隆盛的稳定。我自然不会拆穿这些,便慢慢地说了一句:“找到那阴邪,应该要从你们盛世南苑的风水入手,不过在我行动之前,你们先告诉我,这金瓶,你们是从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