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表小姐驾到,叶昭总算有了亲手布置女孩子闺房的难得机会。
青纱帐,碧橱窗,百宝阁、玲珑架,她还兴致勃勃地在库中翻翻捡捡,什么精巧有趣就拿什么,一股脑送进房间,毫不心疼,只管丢得满满当当,看得人直摇头。还是夏玉瑾实在受不了她乱七八糟的眼光,亲自动手,指挥人重新收拾了一番,将房间布置得错落有致,丢掉金玉玩意,换上纸墨笔砚和名人书画,总算有了上京大家闺秀的气息。
看着耳目一新的房间,叶昭尴尬解释:“我从不摆弄这些。”
夏玉瑾绝望地拍拍她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继续去练武场了。
这世上,有些人喜欢在心里用惩罚性许愿来增强信心,比如看不完这本书就不睡觉;写不出满意的文章就不出门;考不上秀才就不娶媳妇;赚不到二十两银子就不吃肉等等。
夏玉瑾也是这类人,平时喜欢偷偷许些骰子摇不出连续三个豹子就不吃晚饭摆不平某个混蛋就一个月不上青楼等等愿望,如今,他的最新许愿是,没做好征服媳妇的准备前,绝不行房!
所以,为求顺利推倒媳妇,翻云覆雨。他不再挑食,除狂吃杨氏准备的食物外,每天没事就泡在练武场,挥汗如雨,刻苦练习。脸色比以前好了许多,喜得安太妃情不自禁,不但免了他三不五时回去请安,还派人送了不少补品来。就连秋华秋水两个对他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人,也感动于这番毅力,不由高看了他几眼,把他从废物拉到可造废物的行列,态度也没那么恶劣了。
休息时,夏玉瑾想起叶昭这段时间来心情甚好,问陪他练武的两个女亲兵:“她和表妹关系很好?”
秋水想了想,答:“打战的时候,叶将军有时会给舅老爷写家书,缴获了战利品,也会挑几件出来,随信附送给表少爷小姐们,给惜音表小姐的似乎都是上上份,两人关系大概不错吧。”
夏玉瑾好奇:“也是个喜欢舞枪弄棒的女人吧?”
秋华快嘴道:“谁知道?将军不太喜欢在人前提私事,信件什么都是胡军师帮忙处理的,你可以问问他。”
“不必了,”夏玉瑾揉着酸痛的胳膊,不以为意,“我也就好奇问问,不过是个快出阁的黄毛丫头,再难相处也用不着我这表姐夫和她相处,应该翻不了天去。”
秋水点头:“也是,将军不会让表小姐和你在一起的。”
秋华附和:“免得带坏人家名声。”
“少胡扯,”夏玉瑾嘀咕,“就凭她的爷们做派,带出来的女人,名声能比我强?”
过了一会,在亲兵们横眉怒眼的镇压下,练武场重归和平。
一个多月后,车船转顿,表小姐终于抵达上京,叶昭在军营得到消息,连忙派人去接。
两辆装东西的车,并一顶蓝呢素帷小轿晃悠悠地来到南平郡王府门口,由仆役们帮忙卸下东西,送入准备好的院落,几个婆子上前抬轿,从边门入,直到正屋的院门外方停下。
南平郡王府,女主人形同虚设,只能由杨氏做主,带着几个管事娘子出来相迎。眉娘和萱儿给将军惯得胆大,也在不远处悄悄看热闹。
杏花树下,轿帘轻轻掀开,走出个干净俏丽的小美人,梳着乌双髻,穿蓝绸衣,插着几根时兴的金钗银饰,圆圆的脸上虽有几点雀斑,眼睛笑得如弯弯新月,嘴角一对活泼可爱的梨涡,看着就讨喜。
这位就是表小姐吧?看着不难相处。杨氏舒了口气,正想上前相迎。
未料,小美人回身行礼,恭敬地打起轿帘,俏生生地道:“姑娘,到了。”
蓝呢轿中,轻轻伸出一只手,搭上了小美人的肩头。
戏文里形容的“手如柔荑,肌若凝脂”“春葱玉指如兰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光凭这只白皙、细腻、柔软、完美无瑕的手,就美得让人屏息失神。
杨氏愣了会,赔笑迎上前去。
柳惜音缓缓从轿中走下,枝头红艳的杏花顿时失了光彩。
她有着完美的面孔,完美的眼睛,完美的鼻子,完美的嘴巴,完美的身材,从头发到指尖,没有一个地方不美。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红颜祸水……古今往来,所有形容美女的词语都能放去她身上而不显突兀,就算为她点烽火戏诸侯,建酒池肉林以博一笑也值得。
她穿着淡绿色的纱裙,素白色的罗衫,通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只在如云的秀发旁斜斜插着根简单的小玉簪,上面吊着颗小指节大,熠熠生辉的金刚石,随着她微微摇晃,像蜻蜓点水,如弱柳迎风。缓步行来,她不卑不亢地对杨氏行了个半礼,说话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特别的音律,动作优雅如舞姿。
“哐当”一声脆响。
是外头服侍的小童看得太入迷,不小心打翻了装糕点的碟子,惊醒众人。
每个女人都在抚心自问:“天下间的男人看了这等美色,还想看别人吗?”
眉娘素来自持貌美,如今强敌出现,心中恐慌,先死死地盯着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翻来覆去几遍,自知不敌,气得扭断了指甲,揉碎了手帕,脸色难看得连胭脂都盖不住。
萱儿虽迟钝,看见这等艳压群芳的尤物,也有点紧张,拉扯着眉娘的袖子道:“这个……惜音表小姐好像比郡王爷还好看?”
“何止好看?她比两个郡王加起来都好看。”眉娘只恨不得把柳惜音的脸皮剥了安自己身上,说话的声音都是从齿缝里憋出来的,“哪有女人能长成这等狐狸精模样?可恨!”
杨氏在心里默念了十八遍“表小姐来暂住是准备嫁别人家去的”,总算将混乱的心情压制下来,赔笑道:“将军听见表小姐要来,很是高兴,她说马上就回来,一路奔波,我先带你去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