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讨伐董卓的关东群豪,至如今剩下的已是寥寥,孙坚、袁术、公孙瓒、韩馥、刘岱这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都追随着云烟而去,留下的无一唯外都是强者。
这一日,天空中风和日丽,正是操演军马、整训兵卒的好时候。
刚从演军场上回来的刘备一脸的汗水涔涔,丰腴宽厚的额头上,已不经然显出了几道皱纹,自响应刘虞起兵讨伐黄巾以来,数度颠沛流离,刚刚四十出头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有了些许疲态,不过,他的眼神却依旧坚毅果断。
卸下身上的披风,在一身淡黄锦铠包裹下,刘备的身躯挺拔矫健,这是他一直不懈练习武艺的结果,与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袁术、公孙瓒之流相比,刘备足以自傲。
“剑如厮——唉!”刘备轻叹一声,将双股剑从腰间解下,放到案几上。这两把剑追随自己已经近十年了,如今剑锋依旧,持剑的手却多了几道突起的青筋。
恍然中,刘备的手摸向了腰间的玉带,紧束的锦袍中是一份滴血的诏书:——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这诏书上的一字一句刘备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实力作保障,要想对付曹操无异痴人说梦。
“大哥,车胄这厮端是可恶,凭什么他的部曲一个个喂得挺腰叠肚,而让我等兄弟饿肚子吃西北风。”张飞黑着一张脸,手持鞭子气冲冲的踏步而入。
吕布亡后,为牵制和监视刘备的动向,曹操命车胄为徐州刺史,掌管州郡政务,徐州大小官员的任免、钱粮的征购、盐铁的调运等一干要务尽由车胄一人说了算,而刘备仅作为客军驻兵于下邳、彭城,不仅没有管理地方的实权,而且连己军粮草都不得不仰仗车胄之鼻息。
那车胄本一谄腴小人,一朝得势自是得意万分,徐州屡经战乱,粮食本就不足,车胄又要中饱私囊,克扣军粮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三弟,你又忍不住鞭笞士卒了?”刘备扫视张飞手中的皮鞭,喝斥道。
张飞黑脸一怔,支吾道:“这帮冥顽不化的杂种,个个吵着要跑到曹军那边去,不杀杀威风他们还不飞上天去。”
刘备叹息道:“三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体罚他们,要体恤爱护士卒,无论是谁吃不饱饭都会发一两句牢骚的,你就一打岂不是真的将兵士赶到曹军那里了吗?”
张飞一听,低首羞愧道:“大哥训斥的是,冀德知错了。”
正说话间,孙乾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道:“主公,许都发生事变,车骑将军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等五人不知何故,俱被曹操抓起来杀了,听说连皇帝都被软禁了起来。”
刘备听罢,脸色大变,衣带诏之事事关机密,他连关、张二位结义弟弟都没有提过,孙乾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董承等五人都是在衣带诏上具名的人物,现在都被曹操杀了,显然是血诏事泄,自己当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冀德,你速速去请云长过来,就说我有紧急的事情相商。”刘备稳了稳心神,吩咐道。
“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飞急问道。
刘备勉强挤出一点笑意,道:“三弟,你不是看车胄这厮不顺眼吗?那好——,你我兄弟这一次就先拿这厮开刀。”
左右是一个死,横下一条心的刘备很是庆幸当初作出及时离开许都的决定,要不然今天也会如董承等人一样人头落地,性命不保,现在,既然已经与曹操撕破了脸皮,那么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先将车胄干掉占了徐州再说。
“公祐,你再辛苦去邺城一趟,替我将这一封信交与袁大将军。”刘备急急的草就一封书信,不等墨迹全干,便将它交与了孙乾。
刘备麾下时有兵卒约五千众,仅是对付留滞在徐州的车胄、臧霸就有些吃力,倘若曹操举兵东进,则实力相差太大没有胜机,在这个时候,如果能说动袁绍兵发黎阳,威胁曹操的北境,那么徐州就可以暂时得到保全,因为那袁绍兵多将广,雄据幽、冀、青、并四州,是眼下唯一能抗得过曹操的力量,而等自己稍稍缓过劲来,曹操再想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乾接信走后,不一会儿,关羽、张飞二人急步赶来。
“大哥,若兵发彭城,云长愿当先锋,定斩车胄首级而还。”关羽朗声道,从张飞处听到许都变故的关羽已猜测出了刘备的意图。
“好兄弟,大哥信得过你,我想现在车胄应该还没有得到曹操要进攻我们的命令,所以,我令你率二千精兵假扮成曹军模样,乘夜赶至彭城叫门,那车胄仓促之下,定不疑有诈,如此则我等可乘夜袭城。”刘备拔双股剑而出,锋利的寒芒夺人双目。
这一时,刘备的一双坚实有力的手微微颤抖,他将身上的大红披风披到关羽的身上,沉声说道:“大丈夫当百折不回,一无所惧,了不得又从头来过而已!”
说罢,刘备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豪情激荡,令关、张二人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