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梅蕊扬了声,“这我倒是不知道,愿闻其详。”
那些臜腌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眉心都皱成了川字,梅蕊等了片刻也未见他出声,便开口询道:“赵统领?”
“你别叫我统领,这儿又没旁人!”赵淳被她这一声声的统领唤得着实燥郁,梅蕊笑了一声:“往前是少不更事,现在男女有别,照理来讲我当与统领避嫌的,与您这样,会坏了女儿家的名声,倒是嫁不出去了可怎么是好?”
“我娶你!”赵淳脱口而出,梅蕊一怔,随即摆了摆手:“统领这又是打趣我呢,往后这些顽笑话便免了吧。”
赵淳急切地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来打趣我么?”她似乎存了心装作不懂,别过头去瞧枝头的春花,侧脸比春花更美,赵淳表露心迹受挫,不由得有些沮丧,他晓得这些事情强迫不得她,是他过于急躁了。
他本是打算待她适龄出宫后便向她提亲的,任职在偏僻的文学馆也是他托人办的,眼见着要熬到了头,平白杀出个陆稹也发现了她的好,还将她提去了御前。
赵淳被气得不轻,咬了牙想要扳回一局,但奈何性子收不住,就演变成了现下这样。他本是想好言好语同她讲的,可瞧她的神情,无论他说些什么她大抵也听不进去,赵淳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什么?”梅蕊拧眉,赵淳摆了摆手:“这些风言风语,不讲也罢,平白脏了你的耳朵。”
单是听风言风语四个字,梅蕊便晓得赵淳要说些什么了,她僵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赵淳,冷声道:“怎么,赵统领也信那些话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淳急忙道,“你是晓得我的,我怎会那样看你?不过是近来这些话传得利害,我才想着告诉你一声,”他踌躇了片刻,才憋出后面那句话,“女儿家,该是要看重些名声的。”
梅蕊嘴角一撇:“什么话?你说与我听听。”
赵淳照旧是不愿说,梅蕊挑眉:“好啊,统领不愿意说,既然这些话传得利害,那该是阖宫都知晓,我随意问问也知道是什么话了。”
言讫便提步要走,赵淳实在是败给她了,将她拦下,咬咬牙:“你确定要听?”
她点了点头:“确定。”
“那好罢,”他是真的不愿将关系闹僵,无奈地说道,“你前些日子同陆稹一道出宫,次日又同乘车驾而入,被好些人都看见了。宫里捕风捉影的事儿常见得很,起先是传你与陆稹关系密切,后面传着传着,便更难听了……”
“怎么个难听法?”
她穷追不舍,赵淳面色有些犹豫,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别听了。”
“你这人!”梅蕊恨不得上前去揪起他的衣领,她深吸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统领还有必要与我卖关子么?”
“我是真的不想让你知道,”赵淳有些为难,看她的眉毛又扬了起来,连忙道,“好好好,我讲我讲。陆稹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南衙禁军的护军中尉,手握大权,就连呈给陛下的折子都要由他先过目,遇上实在不得了的大事儿才会禀给陛下。咱们的小陛下才刚刚登基,自然就更是压不住陆稹了,外边儿早就有人说,小陛下不过是个摆设,大缙真正的皇帝啊,是陆稹。”
这些传言梅蕊一早便听过了,但她在御前待的这一段时日,并未见得陆稹有什么争名逐利的心思,更莫说是将小皇帝当成傀儡,照陆稹的情态,是将小皇帝捧在手心当成了宝,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小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他绝不回驳。
她将这番意思讲给了赵淳听,赵淳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这叫捧杀,要什么给什么,除了权利,这样的陛下日后长大了也是个温顺的羊羔儿,面对‘立皇帝’陆稹,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他错了错牙,“这陆稹,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梅蕊皱眉:“还有这么个说法么?”
“自然了,”赵淳耐心地给她解惑,“你晓得陆稹是谁么?”
“这也需要问?御前的大太监,南衙的护军中尉……”
赵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晓不晓得他的身世?”
这个梅蕊倒真不晓得,但若是有个好身世,谁会愿意进宫来当太监,要不是家中贫穷迫不得已,就是犯了事儿给充入宫为奴的。探究旁人的过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梅蕊自然不乐意做:“你别讲了,我不愿意听这些。”
她心口有些慌,对于陆稹她总是不愿意知道多的东西,他的过往与他的狠戾,于她而言都是雷池,不想迈入其间去探究。但赵淳却不依不饶,只有话说到一半不说的,哪有话听到一半不听的,他也不管梅蕊说了不愿,径直道:“你难道就不觉得陆稹与小陛下,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吗?”
梅蕊心头一惊,低叱道:“元良!你说这话便不怕丢脑袋么?”
赵淳听她唤他的字,登时喜出望外:“你唤我什么?隔了这样多年,你终是又这样唤我了,我实在是欢喜。但你若在后面加上哥哥二字,连着喊元良哥哥,那我便会更欢喜了。”对她说的话,他只当是关切,“这事儿整个宫城中晓得的也不多,我也是模糊晓得一些当年的事情,毕竟小姨她在宫中,有时也会招我去陪她说说话的。”
梅蕊被他气得脸色发白,拼命想抑制颤栗,但开口时声线还是有些微地发抖:“我说过了,这些话我不愿意听,请统领不要再讲了。另外宫中人多口杂,统领若还想要命,便管好自己的舌头,免得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说完她便退开一步,垂下了眼睑:“我先行告退,望护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