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不留恋枫叶轩的温暖,那是假的,说自己不贪恋枫叶轩里的主人,那也是假的,可是,留恋又如何?贪恋又如何?这块热土,终究不是自己的栖身之地啊!一声悦耳的鸟鸣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书房里的孕荣,不由得憟然一惊。他不假思索的,一招燕子穿云,不用走的,直接用飞的,纵身窜出门外。放眼远望,只见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影,已经接近了枫叶轩的后门口。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子,何况是一贯高高在上,擅长发号施令的孕荣呢?看着这个恃宠而骄,不识好歹的小女人,第一次,孕荣的双眼里,冒出了两簇愤怒的小火焰。他几个纵身起落间,人已经站在了小安前方,修长挺拔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小安的去路。小安大惊失色,他不是在书房吗?怎么会突然从这里冒出来了?难道,自己不可告人的企图,已经被他发现了?孕荣努力压抑着烈焰腾腾的怒火,冷声问道:“小安,你打算就这样落荒而逃吗?”这个欠揍的小女人,似乎从来都视他男性的尊严为儿戏,再宠她,也有一个不可碰触的底线啊,哪能这般无止境地,任其自由下去?小安故作镇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孕荣用手一指枫叶轩的后门:“门在那里,大门敞开,就是出去的路,你是打算一去不回头呢?还是出去兜一圈就回来?”小安:“我——我——我出去,兜一圈就回来!”孕荣:“你这说谎成性,是不是习以为常了?我该不该继续信任你呢?”小安无言以对。自己谎话连篇地欺骗了他那么久,也该是遭报应的时候了吧?孕荣:“小安,回答我啊,我很期待你的答案呐?”既然他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自己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小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自己还做缩头乌龟干嘛?“你——知道多少?我想,我的说辞,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孕荣:“你倒会见风使舵啊,既然早知道什么是自知之明,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小安顾左右而言它:“我想,我没有伤害过你和你的家人!”孕荣冷哼:“是吗?如果不是我给你打掩护的话,恐怕我们整个锐王府,都要给你陪葬吧?”小安固执地摇头:“不会,只要我离开,整个锐王府,就会置身事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奴婢,没有人会在意!”孕荣:“但是,我在意,我的心,被你偷走了,你让我的后半生,如何幸福快乐?”小安沉默了一会,郁闷地说:“我还会回来的!”孕荣:“回来?是猴年马月?或许我已娶妻生子,你回来,我又能给你什么?”小安心中,是满满的酸涩,孕荣预测的实情,也正是她心中最害怕几成定局的事实啊!“我回来,依旧做你的奴婢,一生一世,好好照顾你!”这是她的实话,纵然不能成为相敬如宾夫妻,她也宁愿做他一辈子的奴婢,只为了能朝朝暮暮地看着他。“那你还是直接做我的王妃吧,我可不想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给我时间,等我把事情办完!”“你个冥顽不灵的小脑袋,究竟开不开窍啊?你真以为,以你一己之力,就可以了吗?一件事情的成功与否,是和很多因素联系在一起的,你一个人,成不了气候的!”小安简直是欲哭无泪啊,知道,又如何,她不是一无所有吗?孕荣懒得再*她,直接将她拉进怀中:“走吧,跟我回去!”小安倔强地站着不动,她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这一回去,只怕所有的愿望,都会被锁在枫叶轩里了!孕荣无奈地长叹一声:“乖啦,跟我去书房,我拿几样东西给你看。然后,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如何替你的爹娘鸣冤昭雪,恢复清誉。”感觉怀中的娇躯不再僵硬,孕荣拥她在怀,一起向书房走去。而隐身在暗处的小松,亦伸了伸懒腰,回房睡觉去了。看来,从今晚起,所有的戒备,都可以解除了。书房里,小安莫名其妙地看着孕荣,不明白他一幅幅摆成排的画轴,究竟有什么用意。孕荣打开第一幅画轴,对她说:“小安,过来,你看看,这个人,是谁?”小安仔细地看了半天,茫然地摇头。孕荣:“你真的没有印象?”小安点头:“我不记得见过他!”孕荣:“他是当年你爹爹的手下,名叫吴皓,你哥哥,就是被他带走的。”小安热泪盈眶:“但是,我真的不记得了。当年,我和哥哥匆匆忙忙地分手,各奔东西,眼睛里,都是流也流不完的泪水,记忆里,早已模糊了这个人的影子!”孕荣:“他现在在漠北,但是,你哥哥不在。他送你哥哥去闯荡江湖之后,你哥哥再也没有回去过。”这应该不算是欺骗吧,因为吴心平的的确确是没有回漠北的飞虎庄哦。小安:“你怎么会知道?”孕荣:“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你以为,我这个王爷,是吃干饭的?”小安:“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但是,你若想让我心悦诚服,就必须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孕荣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小女人,你还真难缠!那我就告诉你,其实,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经派人去雅克萨侦探敌情了。因为那里,发现了连虎的踪影,而吴皓,似乎也在那里出现过,这两个人,都曾是你爹爹的得力手下,他们销声匿迹了十年,骤然出现,你以为,朝廷会不警觉吗?我派去的人,已经在那边细致入微地调查一切,所以,雅克萨离我们虽远,我却对它了如指掌呢。”小安动容,这真的,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事情。“为什么会没有我哥哥的消息?”孕荣:“据说,吴皓似乎是对你哥哥委以重任,当然,也可能是怕他再次成为朝廷的通缉犯,所以,至始至终,你哥哥都是人在江湖,行踪诡异。”“那我该如何找他?”“你不用去找他,他已经来找你了。”“什么?在哪儿?”“他来过,又走了!”“你骗我?”“小安,我没有骗你。他曾经送来一样东西,待会,我会打开给你看。”“孕荣,我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我全部都知道!点点滴滴,无一遗漏!”“你怎么会知道?”孕荣没有回答,却打开第二幅画轴,画轴上,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高成飞。栩栩如生的画像,令小安不由得心碎神伤,往昔如昨,幸福的,痛苦的,快乐的,忧伤的,俱都一一涌上心头,让她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孕荣也不劝阻,自顾自地说:“高将军临死之前,曾经夜半拦路,将你们的事情,和盘托出,所以,我才调兵遣将,去了雅克萨,一为侦探敌情,二为查明雅克萨将军府当年的血案,还你们一个清白。”“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会相信我吗?你的心,画地为牢,只相信你自己,我说了,也是枉然。包括现在,你都还在半信半疑!”“我爹爹,临死之前,还对你说过什么?”“他说你天姿国色,举世无双,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让我善待你。”“原来,我爹爹是帮我把后路安排好了,才去做出了飞蛾扑火的牺牲的!”“小安,你不要介怀,高将军的死亡,不是一种悲哀,而是一种解脱。就他那生不如死的模样,死了,反而比活着享福!”“但是,我们彭家,欠他太多,该如何偿还?”“你已经替他报仇雪恨,手刃仇人了,不是吗?等假以时日,再帮他恢复清誉,他会死而无憾,含笑九泉的!”“会吗?”小安不确定地问。孕荣亲昵地抹去他腮边的泪水:“会的,一定会的!来,我们再看第三幅画轴。”看着映入眼帘的第三幅画轴,小安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都要绞起来了,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牢牢地攥住了她的心,令她痛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