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经到了璟瑄十七年的正月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被关进直指司大牢了,可这次的牢狱生活却让张英格外难熬。因为这一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外面一场接一场的大雪,牢里阴冷潮湿,滴水成冰,已经冻死了好些人。过年这几天执勤的人可倒了大霉,一次次往外搬尸体。
能关进直指司大牢的多为非等闲之辈,他们这些强人尚且被冻死,可以想象到底有多冷了。张英虽然内力深厚,不至于像他们一样被冻死,但挨饿受冻的滋味太难受,他无时无刻不想出去,可为了大业只能一忍再忍。他暗暗发誓,一定也要让梁翊尝尝这个滋味。
他以这种自我牺牲的方式进牢,无疑是想引起赵佑真的注意,可他低估了赵佑真的昏庸程度,赵佑真不仅对他置之不理,还以过年放假为由,不处理任何政务。张英无奈,只得想方设法请了尘来。
了尘听到张英找他后,连头都不屑抬起来。后来一想,张英是蔡赟的人,是他将自己从越州带来的,对他一切黑历史都了如指掌,虽说他现在失势了,可谁能保证他不会东山再起呢?就像了尘预料过自己能有今天吗?
于是了尘暂且离开了舒适的软榻,将柔若无骨的美女藏好——因为要在赵佑真面前保持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一直声称自己不近女色。在被奉为国师、有了自己的官邸之后,了尘第一件事便是在后山上凿了一个洞,里面全部用玉石装饰,他跟外人说这里是他的修炼之所,可只有亲信才知道,了尘将搜寻来的美女全都关在这里,除了去宫里,其他时间他都在这里寻欢作乐。这个“仙女洞”里的景象究竟有多淫。荡,想必会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在大年初五,了尘冒着严寒来看张英。华阳城是真的冷啊,了尘穿着最好的貂皮大氅,冷风都往骨头里钻。他走进直指司的地下牢房,正好碰到狱卒抬着一具尸体出来,他们骂骂咧咧地说:“真特么扫兴,大过年的净往外抬死人了。”
他们一看见气度不凡的了尘,顿时收敛了一些,可了尘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他一进来就倒吸一口冷气——这里简直比地狱还要冷啊!
张英没有受刑,但因为酷寒和饥饿的折磨,他比以前清瘦了很多。二人此番相见,境遇竟跟之前完全相反,也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了。
张英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你当了国师,是否能一手遮天?”
“张正使过奖,不过混口饭吃。”
“饭吃得可还香?觉,睡得可还踏实?”
张英直勾勾地看着了尘,了尘莫名紧张,吞下了一口唾沫,说道:“还好…”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位置?”
了尘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道:“若说有一个人让我不得安稳,那就是梁翊!他总是莫名其妙地针对我!”
张英满足地笑了笑,说道:“我有妙计,可以将他连根拔起。你回去告诉皇上,梁翊是朝廷最大的威胁,我有足够的证据。若你不说,那让你不得安稳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或许是这个地下的牢房实在太冷了,亦或是张英的眼神太过吓人,了尘浑身打冷战,牙齿咬得格格响。张英自然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关于整垮梁翊的计策,他真是半个字都不肯透露。若他透露了,了尘说不定就不需要他了,亲自去掰倒梁翊,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张英。
了尘哆哆嗦嗦地从地牢里出来,不停地低声咒骂——以前受尽欺凌也就罢了,他现在都是国师了,为什么见到这些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害怕?他又恨自己,又恨威胁他的人,只能攒着一股劲,总有一天要将他们全给弄死。
初七那天,赵佑真终于肯接见张英了。张英武功盖世,直指司将他的手脚都用铁链捆得结结实实,就差穿他的琵琶骨了。不过碍于昔日的情面,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即便束起张英的手脚,也足够让他们心惊胆战了。
赵佑真是在千秋殿东侧的一个小耳房接见张英的,张英将梁翊的真实身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佑真,奇怪的是赵佑真并不很惊讶,甚至听得直打瞌睡,直到张英说,琵瑟山庄的庄主正是赵佑元时,赵佑真才惊呆了。
张英很满意赵佑真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去年曾有一位琵瑟山庄的女刺客弃暗投明,将这些告诉了我。前一段时间,琵瑟山庄的刺客赤日曾在京城喝酒滋事,酒酣之时,挑明琵瑟山庄的庄主是他的姐夫,若他跟着姐夫起兵,说不定早就当上了大将军。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证明,琵瑟山庄的庄主就是赵佑元!”
赵佑真脸色煞白:“你能找到证人?”
张英自信一笑:“早就找好了。”
了尘在一旁添油加醋:“陛下,若赵佑元真是琵瑟山庄的庄主,那他这盘棋下得也太大了!众所周知,当年他是在富川附近失踪的,而金世安被梁若水收养后,一直在富川成长。赵佑元将他培养成自己的一把尖刀,将他派到陛下身边…用心之险恶,简直难以想象!”
赵佑真彻底没了主意,喃喃道:“枉朕那么相信他,将他留在身边当贴身侍卫,又派他去抵抗赵佑元…朕真是糊涂啊!简直是自杀啊!”
张英和了尘相视一笑,继而又恢复成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些都不怪陛下,只怪他们太狠毒,梁翊的心机又太可怕!”
了尘看着赵佑真的表情,小心地说道:“张大人三番五次跟梁翊作对,是因为他知道梁翊的为人,不忍心再让他欺瞒陛下,所以才做了那些举动…事到如今,陛下能明白张大人的一片苦心了吧?”
赵佑真失魂落魄地说:“朕现在明白了…只要你能将梁翊抓回来,朕便将你官复原职。”
张英低头一笑,说道:“罪臣有一计,陛下可愿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