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寒风凛冽,大雪纷纷扬扬,行人都揣着手,冻得哆哆嗦嗦,只有风遥衣衫单薄,头上还热腾腾地冒着汗。他脚下不稳,手中比划着醉拳,心想,待会儿见到张英,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在他的臆想中,张英很快就被自己给打趴下了。所以他走着走着,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行人看他的眼光,就像看疯子一样。
风遥跟几个小喽啰勾肩搭背,吹嘘自己有多厉害。那些小喽啰表面上敷衍他,可每个人都在挤眉弄眼,把他当傻子。在快走到西宝街的时候,风遥突然一阵内急,想找个隐蔽的角落解手。谁知他转了一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王四假惺惺地高喊了一声:“我的好大哥,刚才让你别喝那么多,你非要喝!这下可好,要怎么把你拖回去啊!”
王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着风遥坐了起来,其他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帮了一通,差点儿闪着腰,才架起了风遥,将他拖到一个破败的屋子里。一进家门,他们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草席上。风遥失去了支撑,如一滩烂泥一般倒了下去,鼾声震天响,丝毫没觉得危险在靠近。
王四喘了半天粗气,方才说道:“一般人穿成他这样,早就被冻死了,他可倒好,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
其中一个小喽啰说道:“会不会是迷药下得太多了?”
王四说道:“应该不是,张正使都是量好剂量以后再给我的,算到他走到西宝街正好发作。这人心宽,死到临头也毫无察觉,倒是个英雄。”
一个小喽啰嘲讽道:“他算什么英雄?吹嘘自己行走江湖十几年,可一点儿戒心都没有,还不是很容易就被放倒了?”
王四得意地笑道:“也怪不得他,江湖上多莽汉,稍稍用些计谋,便能取他们的性命。只怪他运气不好,得罪了张正使,更是难逃一死了!”
小喽啰有些为难地说:“老大,要不我们别动手杀人了,他睡得这么死,这里又冰天雪地,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会被冻死的。小的…小的实在没有胆量杀人吶!”
王四目露凶光,说道:“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还敢在江湖上混?张正使答应我了,若这次事情办成了,他会将金刚秘术的心法传授给我,那可是无价之宝!若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到时候我给你们传授一两招,就足够你们用了!”
三个小喽啰面面相觑,对他们来说,习得最上成的内功心法,那可是遥不可及的一个梦。他们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从腰间拽出酒葫芦,轮流喝了一大口酒,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头儿,你说吧,如何取他性命?”
王四拿出他的匕首来,看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风遥,说道:“第一刀,我要将他的心给挖出来!你们要死死按住他的四肢,让他不要动!等把心挖出来,再把他的眼睛剜出来,把耳朵割下来,一并送到定远候府!”
几个人默然点头,装模作样地运了一下功,便使出全身力气,将风遥按了个结结实实。风遥还没醒过来,但是觉得很不舒服,哼哼了几声,又翻了个身,把那几个人吓出一身冷汗。好在他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王四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大喊一声,紧闭双眼,冲着风遥的胸膛狠狠刺去。匕首刺进身体的声音十分刺耳,鲜血溅在脸上,却别有一种舒爽。
王四大功告成,扔掉了手中的刀,闭着眼睛,瘫坐在了地上,幻想着张英教自己金刚秘术的情景。那几个小喽啰呆了片刻,突然大声惨叫起来,忙不迭地想要往外跑。王四这才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心惊肉跳。
原来,他那一刀根本就没扎在风遥的胸口上,而是扎在一个小喽啰的后颈上。想必是在到落下的一刹那,小喽啰俯下身子,为风遥挡住了那一刀。
可那小喽啰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他跟风遥素不相识,如何能替他挡下这一刀?若他不是意愿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风遥强迫他,为自己挡了那一刀。
王四吓得尿了裤子,他想跑都站不起来,徒劳地挣扎着两条腿。可风遥似乎没被这血腥的一幕干扰,他依旧鼾声大作,睡得格外香甜。两个小喽啰想跑,风遥看似偶然地伸了一个剪刀腿,用长腿将二人包在里面,再一用力,那二人的膝盖便被夹断了,痛得他们在地上打滚,痛哭流涕地求饶。
王四终究还是有些气魄的,他振作精神,再次拾起了刀,又冲着风遥的胸口刺去。在刀尖离他心脏还有三寸的时候,风遥突然睁开双眼,那双大如铜铃的双眼顿时让王四魂飞魄散,王四狂叫一声,将匕首扔在了一边。
风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说:“我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却做了好几个噩梦。那些小鬼真是讨厌,不知道大爷我最烦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若是被我逮住了,我一个都饶不了。”
王四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不停地求饶:“林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以后再也不敢造次了,还望大侠饶过!”
风遥掏掏耳朵,假装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捡起扔在一旁的匕首,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位王兄弟,你不是让我帮你教训张英么?张英在哪里?是不是听到我的名号就跑了?”
王四快要哭了,哪儿还能说出话来?风遥便又说道:“刚才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要跟张正使学金刚秘术?难道是我听错了?毕竟王兄弟跟张英有血海深仇,哪儿能跟他学武功呢?”
王四哀求道:“林大侠,是我一时昏了头,不该答应张英的要求,只要你饶我一命,我一定帮你除掉他!”
风遥玩弄着匕首,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四,飞刀突然出手,插到了王四的右眼上。王四捂着脸上的血窟窿,哀嚎声快要掀翻屋顶。风遥冷笑道:“你想害我就害我?想帮我就帮我?我凭什么信你?”
王四不敢言语,瑟瑟发抖,风遥像风一样刮到他面前,凑近了说道:“我好心帮你,你却恩将仇报,我现在十分火大啊!”
王四自知难逃一死,也冷静了一些,问道:“我死前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刚才你喝的那些酒,里面加了很多迷药,你喝了那么多,如何还能保持清醒?”
风遥得意地大笑:“你只听说过金刚秘术,没听说过以柔神功么?”
“以柔神功?”
“看来你的确孤陋寡闻,我刚一出生,我爹就往我体内注入真气,等我到了十五岁,以柔神功已炼成第三层。从那儿以后,我的血液就能化解任何毒物,可以说,我也是百毒不侵之人!就你们那些破药粉,还想迷倒我?”
王四彻底绝望了,只能等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风遥反讽道:“你们居然还说我一点儿戒心都没有,若真没有戒心,估计早被你们玩死了!”
风遥干脆利落地结果了三人的性命,从破败的房子里出来,才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他向来以诚待人,却被几个地痞流氓算计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一大悲哀了。他又想起了他那傻瓜师弟,他的心眼更实诚,在那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官场,他生活得该有多艰难?
果然要将心比心,才更容易理解,风遥下定决心,这次师弟从平城回来,就要在他身边,好好帮助他。更何况,若没有师弟的唠叨,他或许还会嗜酒如命,从而被这几个地痞流氓取了性命。他在心里感念师弟的种种好处,恨不能现在就去师弟身边保护他。
他心情复杂地回到梁家,黄珊珊正在给小黑喂食,映花不知去了哪里。黄珊珊说道:“那个楚将军又来找嫂嫂了,他俩在和昶居说话呢!”
风遥狐疑地问道:“楚寒?他来梁家做什么?”
黄珊珊想了想,说道:“就是翊哥哥每次出征的时候,都会让楚将军来保护家人,我们都习惯了。”
说话间,映花出来送楚寒,风遥远远地看着,发现楚寒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映花。风遥骤然间火气就上来了,大步走到楚寒面前,没好气地说道:“以后梁府的安全就交给我了,你不用再来了!”
风遥的语气很冲,楚寒却认得他是梁翊的师兄,恭敬地说:“我这次来,无非是想感谢公主的举荐,没有其他意思,先生不要误会了!”
风遥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一个练武的粗人,不是什么先生。看样子,你也是个读过书的人,应该懂得礼义廉耻。就算你是梁翊的好朋友,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你来拜访他的夫人,这也有点不合适吧?”
风遥说得很直白,楚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是受到了很大的羞辱。他也不做解释,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他本来没什么非分之想,可被风遥斥责一番,他突然就很委屈——为什么他就不能来看映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