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樊的面色异常凝重,幽深的目光落在恩国公手中的绢纸上。
依裴元辰在信中的意思,萧奕这一次算是领了自己的情,而且还直言他对大裕绝无觊觎之心……
可是韩凌樊却无法因此而放松,又道:“外祖父,萧世子虽然言明对北伐无意,可是,若父皇再咄咄逼人,就难说了。”
韩凌樊越说越是沉重,心沉甸甸的。
如今的父皇,他已经劝不得,更不敢揣测……
他的目光穿过恩国公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南方的天际一片通透,万里无云。
恩国公苦笑了一下,神色越发复杂,缓缓却肯定地说道:“王爷,以臣对皇上的了解,这一仗,怕是把皇上给打怕了!”
说着,恩国公深深叹了口气,心中越发沉重了。
大裕的皇帝欺软怕硬至此,这是皇朝衰败的迹象……大裕才区区几十年便走到了这一步吗?!
书房里,外祖孙俩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正如恩国公所言,皇帝的确是怕了,他深深地后悔自己看轻了镇南王府的实力,没想到区区南疆军轻而易举就大败了他所派出的一万大军。
一连好几日,皇帝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几乎是夜夜从噩梦中惊醒,一次又一次地梦到南疆军逼近王都,兵临城下。
三月十九,便又有一个“噩耗”传来,镇南王府竟然拿下了西夜!
这个消息令得满朝震慑,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
这句话反复地回荡在皇帝的脑海中。
那可是西夜啊,兵强马壮,骁勇善战,怎么会可能败在南疆军手中,怎么可能短短数月就亡国了呢?!
御书房里,寂静无声,只见皇帝的表情变了又变,又惊又疑……又惧!
他,低估了南疆军!
他以为这些年南疆战乱连连,一定程度地制约了南疆,却不知情况其实相反,南疆以战养兵,反而是借此茁壮了起来,借此蓄养私兵。
对大裕而言,西夜的战败似乎是一件好事,如此,西疆的危机就由此解决了!
可问题是,如今大裕与南疆之间岌岌可危,之前李杜仲南下激怒了镇南王府,如今西夜兵败,镇南王府的下一步又会如何?!
北伐吗?!
想着,皇帝不由心惊肉跳,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吹得八角宫灯中的烛火跳跃不已,那躁动的样子就像皇帝此刻的心一样,心绪起伏……
一连几日,早朝都拖到了午时才结束,朝中形势严峻,人人闻“南”字而色变。
这一日的早朝又是一片沉寂,许久没有人开口,御座上的皇帝心火越来越旺,他的这些臣子平日里不是都话很多吗?当初谴责起镇南王府来不是一个个都慷慨激昂吗?怎么如今大裕有难,他们就都成哑巴了。
皇帝的怒火越堆越高,正欲拍案,就见一位大臣从左边的队列中走出半步,作揖恭声道:“臣知皇上一片苦心,撤藩乃是念镇南王年齿已高,久驻遐荒,劳苦功高!”
紧接着,就有另一位大臣出声附和道:“厉大人说的是,镇南王镇守边关几十年,令得蛮夷闻风丧胆,当好好赏赐!”
两个大臣一唱一和就替皇帝撤藩寻好了借口,皇帝的面色微霁。
这时,首辅程东阳上前了一步,提议道:“皇上,敬郡王尚未娶亲,听闻镇南王有一嫡长女,知书达理,又正值芳华,堪为良配!”
话落之后,满朝哗然,文武百官均是面面相觑,如果皇帝真的接受了首辅的提议,那么接下来朝堂的局面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
御座上的皇帝心念一动,此计甚好,若是萧霏嫁入皇室为皇子妃,那他们韩、萧两家自可消除芥蒂,结秦晋之好!
就算是皇子妃不足以打动镇南王,那太子妃呢?!
太子妃是来日的皇后,也就代表着萧家的外孙便是日后的皇帝,他相信这个条件足以让镇南王动心,暂时安抚住南疆!
皇帝意有所动,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金色龙首。
看着皇帝下意识的动作,文武百官不由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皇帝应该是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