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员抬抬眼皮子,懒懒道,“一毛六分钱一斤,外加二两的粮票。”
潘阳又指了指挂面旁边的白面粉,问道,“那这个呢?”
供销员坐直了身体,又上下打量了她,面上露出不太耐烦的神色,“一毛八分钱一斤,加二两粮票,哎你哪来的,到底买不买啊,买不起就别在这问东问西。”
潘阳还不知道这个年代的供销员已经算是个牛逼的职业,根本不是她那个拿顾客当上帝的时代,爱买不买,管你是天王老子,不爽了照样冲。
从供销社里出来,潘阳一肚子闷火,气得自言自语,“什么态度啊这是!”
茫然的在路上走了一会,潘阳决定找一个人问问有没有自由市场,都七七年了,就算时局再严,潘阳不相信就没有漏网之鱼,只要存在社会关系,肯定就会有市场。
这时朝潘阳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戴金丝框架眼镜,手拎公文包,一副上班族派头,观面相,不像奸诈之人。
潘阳朝中年男人走去,走近了对中年男人道,“大哥,想跟您打听个你事。”
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并没有打量潘阳的穿着,而是热心的问她,“打听什么事?”
潘阳道,“哪里有市场,我想去买点东西。”
闻言,中年男人面色一变,看了四周,确定没人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才拉着潘阳的衣袖,将她带到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口,压低声音道,“看同志是外地人,我也不瞒你,现在这个时间点是没了,你要是想买,等明天清早,记住要尽早,去衙前门,那里会有你想买的。”
潘阳感激不已,向中年男人连声道谢。
中年男人连道不客气,踏着匆忙的脚步离开。
当下有了头绪,潘阳心里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眼下她只要找到睡觉的地方,明早去了市场,她不愁赚不到钱。
眼看日头西落,将路上的人影拖的老长。潘阳问人寻到了县城里唯一的招待所,门面老旧,进去之后左手边有个柜台,中年大姐穿着深蓝色对襟小褂,面带微笑问潘阳道,“为人民服务。同志,来住宿啊,想住哪种的?”
见中年大姐态度良好,潘阳心里舒坦,笑问大姐,“有哪几种?”
中年大姐从柜台里拿出一张硬纸板,上面写了住宿收费,单人间两元一晚,双人间一元,最便宜的是大通铺五毛钱一晚。
潘阳立刻在心里换算了下,刚才她去供销社询问物价时,面条才一毛多钱一斤,就算是住大通铺一晚,都能买三斤面条了。
她身上有十块钱,是老潘家几乎所有的家当,想到家里几个萝卜头身上的破烂衣裳,想到潘恒春到现在还住在破帐篷里,潘阳捏捏口袋里的钱,突然舍不得了。
朝柜台大姐不好意思笑笑,潘阳抬脚出了招待所大门。
潘阳前脚出招待所大门,后脚又有个男人进去,三十多岁模样,额宽下巴方,长相很是硬气。
男人进去不到两分钟,也如潘阳那般再次出来,此时潘阳还未走远,男人快走几步赶上潘阳的步子,在潘阳身后喊道,“大哥,留一步。”
潘阳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男人又喊了一声,她才意识到男人是在喊她。
潘阳回头,问男人道,“大兄弟有事?”
男人面庞黝黑,笑起来露出白齿,“我是想问大哥,晚上有睡的去处吗?”
潘阳一时摸不透男人的意思,面带警惕的打量了男人一眼。
男人生怕潘阳误会了,忙道,“大哥我叫刘铁柱,农村来的,原本想找个招待所住一晚,哪知道太贵住不起,看大哥也从招待所出来,所以想问大哥有没有去处,如果没有的话,不如我们在外边寻个地方住一晚?两个人安全些。”
潘阳一听,也觉得有理,原本她还存了点戒备心,不过又一想,自己现在又不是二八黄花闺女,而是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穿得破烂,谁能去打她主意?难不成会谋杀了她卖人肉?
潘阳略思量了下,笑道,“大兄弟的说法可以,我叫潘兆科,你喊我潘哥就可以了。”
中年男人也道,“潘哥喊我铁柱。”
因为晚上有了伴,潘阳心都放回了肚子里,待天黑下来,路上人更少,两人一路寻找可以睡觉的地方,终于在大前门那里找到了个干涸的桥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