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气微凉,露凝而白,王府的几个姑娘如常地来碧霄堂给南宫玥请安。
众人寒暄了一番后,南宫玥特意留了萧霏和萧容玉说话,其他姑娘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乖乖地退下了。
“霏姐儿,五妹妹,你们今日就不必去映雪居了。”南宫玥抚了抚衣袖,若无其事地含笑道。
萧容玉眨了眨眼,正想问关先生是否身子不适,就听南宫玥接着道:“昨日,关先生来向我请辞,她收到一封家书,说是家中有些急事,要赶回江南。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向你们告辞,昨日就已经启程了。”
闻言,萧霏怔了怔,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眼帘半垂,眸中似是若有所思,却是不动声色。
而萧容玉的小脸上既惊讶又失望,樱唇动了动,最后乖巧地颔首道:“是,大嫂。”小姑娘的眉宇微微蹙起,连眼眸都有些黯淡。
南宫玥自然明白,只能柔声安抚道:“五妹妹,等过几日,我再为你们找个授棋的先生可好?”
萧容玉努力振作起精神,欠身谢过了南宫玥,然后道:“大嫂,元宵快到了,我给煜哥儿做了一盏猫儿灯,就差上颜色了,等我做好了,就给煜哥儿送来。”
“五妹妹手真巧,那我就替煜哥儿好好谢谢五妹妹了。”南宫玥不由失笑,大概整个王府和碧霄堂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对着小家伙投其所好了。
萧容玉腼腆地笑了,又在屋子里坐了片刻,就退下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萧霏还是坐在原处,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南宫玥,正欲说什么,鹊儿脚步轻盈地进来了,禀道:“世子妃,蒋夫人来了。”
蒋夫人自然是浣溪阁的蒋夫人。萧霏瞳孔微缩,抬眼看向了南宫玥,正好对上南宫玥幽深的眸子,只听她含笑道:“霏姐儿,你若是无事,就随我一起去见见蒋夫人可好?”
萧霏一边应声,一边站起身来,眼神更复杂了。
姑嫂俩便一起去了朝晖厅,蒋夫人已经坐在了厅堂里的一把红木圈椅上,只见她穿了一件宝蓝色如意三宝纹刻丝褙子,梳得整整齐齐的圆髻上只戴着一支白玉簪,腰杆挺得笔直,看来不卑不亢,优雅得体。
见南宫玥和萧霏携手而来,蒋夫人站起身来,给二人见礼:“见过世子妃,萧大姑娘。”
待三人坐下,丫鬟又上了茶后,蒋夫人便直接问道:“不知世子妃找我可是有什么指教?”
蒋夫人看着镇定,其实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事有反常必有妖,世子妃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把她喊到王府来。
南宫玥一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也不绕圈子,道:“蒋夫人,你是何时认识的关先生?又怎么会想到请她来南疆?”
两句简单的问话让萧霏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关先生她……
蒋夫人也是面露讶色,心道:难道那关锦云有什么问题?!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心里惊疑不定,但是蒋夫人很快就理了理思绪,一五一十地道来:“世子妃,我是半年前去江南游历时在一个棋会认识的关先生,当时江南不少文人墨士都参加了那个棋会。我见她为人虚怀若谷,棋艺不凡,就与她讨教了一番,彼此一见如故,就算之后我回了南疆,我与她也不时通信。三个月前,她去泾州拜访影梅庵的静心大师讨教佛法,我想着泾州离南疆不远,就干脆请她来骆越城小住,也可切磋棋艺。”
南宫玥一边听着,一边喝着茶水。以这阿依慕的才学,想要与人“一见如故”真是轻而易举,从萧霏与萧容玉对她的推崇也是可见一斑。她能耐心地花费半年来布局,也难怪蒋夫人会被其利用。
这个女子确实智计绝伦,又隐忍狠绝,如果百越先王有她的才智,恐怕早在十几年前南疆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幸好,这世上没有“如果”。
南宫玥沉吟一下,又问道:“蒋夫人,你可知道关先生在骆越城里还有什么住处?”
“关先生曾经托我在上阳巷给她找了一处宅子……”蒋夫人立刻答道,她不是蠢人,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前日药行街那一带被王府护卫和巡城卫封路的事,听说那日还抓到了南蛮奸细,而药行街距离上阳巷也不过才两三条街而已。
想着,蒋夫人的拳头在袖中握了握,心中一股寒意翻涌着。
“上阳巷的宅子是夫人你替她找的?”南宫玥眸光一闪,又问道。
蒋夫人心中更为惶然,巨细靡遗地解释起来:“回世子妃,正是。关先生本来只打算在城里小住半月,就借住在浣溪阁中。后来,她被请到王府做先生,就说既然要在骆越城里长住,不如找一间王府附近的宅子,一来休沐时可以小憩,二来也可以招待友人。”当时,蒋夫人想想也觉得关锦云说得不错,王府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宅子,住着总有各种不便,就帮着找中人看宅子。
顿了顿后,蒋夫人又补充了一句道:“是我给介绍的中人,她亲自去看的宅子。”
南宫玥沉吟片刻后,又道:“蒋夫人,如果你看到关先生的话,记得莫要惊动她,派人悄悄来碧霄堂告诉我。”
闻言,蒋夫人总算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不管关锦云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至少世子妃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追究浣溪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