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自阿年被暴力摘取手臂芯码后,她的睡眠就变成信号雪花,时沉睡时惊醒的模样了,而且她自己独自生活,半睡半醒,有什么动静立刻醒来才行,否则要是睡得太沉,也很难躲避危险。
可今天,好像有点不同,又陷入了那种半睡半醒状态的阿年,开始做梦。
像是旁观的视角,她梦到了一个穿着蓝色上衣,扎着马尾辫的女人,从电脑桌前气愤站起来,和柜台前来办理业务的模糊脸夫妻俩吵起来。
“有你们这么为人父母的吗?给孩子取得这是什么名字?不行,今天你们投诉,我也不登记!”
“你管那么多干嘛,赶紧登记,否则投诉让你丢工作!”
两方情绪激动,吵得好几个人围过来,甚至还喊了警察,夫妻俩应该是理亏的那一方,有些灰溜溜退场,可明明是马尾辫女人占理,她却狠狠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像是有些抽噎,在电脑里输入登记的名字——阿年。
场景像是梦幻的泡泡碎裂,阿年却意识到,这是做梦,因为眼前的一切,只是她听到的一段过往而已。
第五交易点的新生儿信息,在医院连同身份芯码,会自动录入官方系统,这算是“出生人口登记信息”,相关信息尚不完全。
这就需要父母在新生儿取得预防接种证明、社保卡和芯码一网通等材料后,再次去官方的户籍部门更新补全,属于“正式提交人口登记信息”。
阿年出生后,父母就没有准备正式名字,还是医生护士先帮忙取了一个小名,等正式登记的时候,更正即可。
但阿年的父母,被强制去更新孩子信息的时候,准备了一个极差、极恶毒的名字,是句带有器官侮辱、小女孩取了这个名字,估计这辈子都受影响的词。
登记的马尾辫工作人员,在自己的职权内拒绝了这个名字,然后在夫妻俩第二次依旧恶意满满的取名之中,发生了梦境之中的争执。
最后是工作人员占理,正式登记的时候,阿年没有被取什么奇怪的名字,继续保留了“阿年”。
至于以后想改名,完全可以让阿年自己来,反正第五交易点的户籍登记窗口,给阿年的档案标了星,愿意等待这个小朋友长大一点,自己来行使取名的权利。
这件事情,年幼的阿年肯定没有印象,还是后来听那对夫妻争吵时提到的,反正他们要么不喊自己的名字,要么就说些垃圾话叫自己,阿年这个名字反而是其他人喊得多。
阿年现在也不知道,那个保护了自己名字的工作人员是谁,只知道是个扎马尾辫的阿姨,哪怕她知道这件事情后,跑去行政中心的大堂暗中观察,也只是被分了饮料和零食,笑吟吟的成年人才不告诉她这个秘密。
梦境的泡泡破碎,再次出现的,是幼儿园的老师,给自己挽袖子饭前洗手,餐后发小零食哄午睡,耐心教自己穿衣服系鞋带,夸阿年是个很棒的小朋友。
画面淡去,再之后是那个给自己外套,用手裹住跑丢鞋子的脏脚丫,穿着外骨骼怀抱却很温暖的特警阿姨,将自己交给救灾帐篷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塞瓶热牛奶。
奶瓶变空,再出现的就是志愿者丹妮姐姐,刚来的小新人还很拘束紧张,但愿意为了阿年去争取,哪怕知道无法带离当地伤者,也一直在联系家里想收养阿年,被拒绝也没有羞恼,反而为阿年流下了很多眼泪。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阿年试图追上去,不要让这些零碎的画面消散,可她却被机械手抓住,摆在了生产线上。
“记忆力极佳,空间立体感强,心理素质也不错,把她带走,能撑过去就是用枪的好苗子。”
至于撑不过,那就是变成垃圾的耗材。
陌生的语调,怪模怪样的,可挣扎无果被拖拽的感觉,太过窒息,让阿年在一身汗之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