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一欣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整个人散发出“安息”的告别感。
没事的,人生很短暂,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这让阿年难以置信,原来真的有人,身体如此强健,但是精神却如此脆弱。
怎么好端端,就要安息呢?
也让阿年都顾不上思考,来自未来的外星同胞代表着什么,只想先鼓励禾一欣,要不,先努力活一活?
被冰凉小手推推的禾一欣,吸吸鼻子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左手腕,准备用眼神指示启动手环里的智能管家,然后找一首适合此情此景的悲伤歌曲。
emo,也要有对应的BGM。
结果,禾一欣眼神用力,转动好几下,手环却无动于衷。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常用的公民手环被换掉了,现在戴的是实验专用,功能简朴的“联络不灵只能记录的穿越环”。
禾一欣内心的小人眼眶包泪,感觉要“哇——”的一声,在今晚崩溃。
因为禾一欣突然想起来,她联系不到病友群,不知道怎么穿越回去,代表一个关乎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那就是她这个精神体状态看似挺好,但身体状态就不一定了。
哪怕她的精神指标夸张,可以支持精神体独立行动,但身体才是一切的基础,没有精神体的情况下,本就破败的身体估计都撑不了一天,就要送到危重症抢救室。
虽然禾一欣以前也有被抢救的经历,可每次医护人员都用尽全力,把她从死亡边缘抢了回来,让禾一欣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一百年。
但现在问题在于,禾一欣的精神体卡在过去,无法回归,医护人员再怎么努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法救回一个空荡荡的病弱躯壳。
这么一想,禾一欣的情绪更低落了,她从小就生活在疗养生态园,相处时间最长的,除了楚韵乔他们几个同龄病友之外,就是照顾自己的医护人员。
可以说,相处十多年,这些定期会给禾一欣做检查,叮嘱她可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会陪伴她鼓励她,甚至在身体状态不好的时候,逗禾一欣开心的医护人员,已经对禾一欣投入了太多的感情。
所以,禾一欣希望,如果自己没法抢救,她的糟心病友们能去安慰一下医护人员,别自责也别难过,这一切已经尽人事以听天命了。
深夜的加持下,禾一欣的情绪砸穿地心,恨不得泪洒全宇宙。
按照新历人类二十岁成年的标准,禾一欣还有三年才算是个标准新历公民,厚脸皮点说,还是个不能申请离开疗养生态园,公民手环上还有未成年保护限制的“超大号宝宝”。
没想到,一切就要结束。
禾一欣勉强维持外表的平静,免得吓到阿年,只在内心仰天大哭,就是她的承受极限了。
毕竟,谁能在知道自己头顶挂着生命倒计时后,还能平静无波无所谓啊!
可她强撑的平静,并没有骗到阿年。
阿年听到禾一欣的心声,哇哇大哭,眼泪快要淹没一切。
“你别哭啊,要不仔细想想是怎么过来的,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禾一欣的心声跳跃的极快,还会夹杂一些阿年听不懂的词,但她在眼泪声之中,听明白禾一欣难过,是因为她来自未来,但回不去了。
没法回家这件事情,让阿年极为共情。
她甚至也有点想哭,但她早就在封锁的交易点附近,哭过很多次了,现在不想流眼泪,只想帮忙找找解决办法。
既然能过来,那肯定有办法回去,阿年坚信这个道理。
禾一欣只是看着和成年人似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定有阿年强,但她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特别愿意顾忌旁人,尤其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
听到阿年的声音,禾一欣伸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精神,“阿年,我没事了,不吵你了,快睡快睡。”
刻意控制心声,或者乱七八糟想些别的,禾一欣没法关闭自己的公放,但她可以干扰,让阿年只以为难过是没法回家,而不是等待身体状态归零,精神体同步消散的倒计时。
没什么,比这件事情再恐怖了。
但禾一欣可能在过去的抢救经历中,有过几次微妙濒死的体验,她现在反而平静下来。
自己的身体因为精神体久久不归而出现问题,病友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再加上对医护人员治疗能力的信任,那她就有个“抢救时间”作为缓冲,不会立刻消散。
按照禾一欣在疗养生态园的生活经验,这个缓冲期,大概能持续个两三天。
禾一欣不准备去想,看着倒计时慢慢减少的长痛好,还是瞬间归零短痛好,她准备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帮一把阿年。
把这个独自生活的小孩子,送到一个相对安全,可以让她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