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一下“唤醒之咏”
舍勒轻描澹写的语气,却是让瓦尔特感觉自己闷了一大口上头的高度酒。
他也的确饮了一口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熟透的香甜浆果的酒精味纾解着之前登台的紧张感,勉强按捺住心中的向往与热忱思绪后,他信誓旦旦地开口:
“舍勒先生,如果您真的……愿意就‘巨人’交响曲的理解、排练和演绎问题指点我一段时间……一小段时间!我就有充足的信心,让自己手下的这支乐团在明年盛夏期间达成一次演出壮举!”
是的,充足的信心!这个说法表示自己有七八成把握!
就凭借那张信笺纸中闪耀着的见地与理解,他觉得不说自己能够完成全面升格,至少单单对这首作品的演绎水准绝对可以稳稳达到“伟大”级别!
“怎么还是‘巨人’?”范宁闻言摇头轻笑,与他碰了一下酒杯,“瓦尔特指挥,你知道你今晚最大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还请您指出。”瓦尔特言辞恳切。
“选曲,你的选曲有问题。”对方的话让他微微一愣。
“不讨论什么‘唤醒之咏’,那是一次伟大演绎中最高的上限,单从你今天面临的考察标准来看,实际上只需要确认你突破了‘持刃者’范畴,值得讨论组给予升格平台,让你在民众认知里很快成为‘锻狮’,这就够了,可你选了个‘巨人’当曲目,在他们眼里,就连我后者说的层次,都没给你判定至此”范宁慢悠悠说道。
“格”的形成机制是主观的,没有人能“决定”,只能“判断”,但它又是一种集体主观,所以讨论组整合资源、打造赛事或艺术界平台去作“流量扶持”是有用的,具有实力的艺术家能锦上添花,而虚名的成分没被打破前的虚名就是实名,在被时间淘洗下来前,它们依旧是有效的“格”,当然,由于资源是有限的,当局也更希望把“流量”用在“实力更实”的艺术家身上。
“舍勒先生说得没错。”瓦尔特诚恳地点头承认,“这个曲目虽好,但确实还不够重磅,不足以打动讨论组,我今年选择‘巨人’去做巡演,主要是因为自己的积淀还不够,在收到您的信笺纸前,其实我也计划了在明年夏季到来前要把‘复活’排出来”
?您的头是铁做的吗??范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连“复活”都出来了?
瓦尔特还在继续,而且眼里有一丝无奈:“不过,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想演‘复活’是件令人振奋但无比麻烦的事情,我得拿出充足的理由说服我的总监,得寻找外援扩充编制,得帮乐手争取补贴,还得想办法和合唱团里面的那帮关系户斗智斗勇……说了这么多还全然不是艺术的事情,在着手攀登‘复活’这座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峰前,我还得先在这帮人手中消耗掉大部分精力……”
范宁听到后面已经没在听了。
他心中在连连叹气。
这位瓦尔特指挥的性格古不古怪他还不知道,不过头部的钢铁纯度也太高了,他决定把原本委婉的提醒说得更明白点:
“如果你真想让那帮人重视你,把你推到那个更高的高度上去,你就不应该选择卡洛恩·范·宁的作品尤其是那两部交响曲,当时北大陆首演日前后的传闻你也清楚一些吧…”
其实范宁本来不用绕这么一圈,直接帮助瓦尔特实现“唤醒之咏”,是简单粗暴的“以力破法”,特巡厅不授予他“波埃修斯”艺术家提名都不行,管他的“巨人”或“复活”演得怎样。
但是,范宁有更进一步的运作想法:既然“舍勒”的身份安全度多了“画中之泉”这个变数后,远远高过自己的预期,瓦尔特又是一个对自己艺术理念有独特理解,且出身派系与北大陆毫无关系的人……
小小地给特巡厅添个堵,仅仅只是让自己心里畅快一下,比起让他们捏着鼻子提携瓦尔特,为何不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培养”出一位“亲信”出来呢?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但瓦尔特听了这句话后好像有些不开心了。
“所以我这次原来是遭了黑幕!?”他整个人作势欲起,硬生生地被范宁“你先别急”的手势给压了下去。
不精世故、不关注时事不等于智商低,实际上这样的艺术家理解力非常强,当范宁富有针对性地点出一些细节后,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一些关联的逻辑。
“说黑幕也谈不上,毕竟他们又不是针对你,你也不是被竞争对手给运作掉的。”范宁依旧笑得平静,“但显然,你被误伤了……个人建议是以后慎演范宁作品,不是说完全不能碰,只是如果你想在这一届丰收艺术节筹备期间有一个大的名誉飞跃,至少别在关键场合把他的作品当成个重磅动作去搞大新闻——”
“哪有这种道理!?!?”
瓦尔特突然将酒杯啪地往桌面上一搁,把旁边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露娜和安吓了一跳。
“神秘侧的私人恩怨是一回事,艺术又是另外一回事!音乐就是音乐!……不瞒您说,我对自己现状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我的艺术造诣还不上不下,虽然名誉颇丰,跻身上流,却又不足以压倒性地征服一些东西……”
“别说演几首交响曲了,我还准备去特纳艺术厅谋个常任指挥甚至总监职务呢!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到南大陆来摸爬滚打?就是想借助一些排名稍次的乐团职务做跳板,等舞台经验和带团经历更成熟了,我就会去北大陆的旧日交响乐团应聘!”
“特巡厅暗中展示出对范宁作品的负面导向?讨论组也不是他们一家说了算!……舍勒先生,您对‘巨人’理解如此深刻,一定知道他的交响曲不仅代表浪漫主义的极致方向,还是一支投向未来的长矛!我相信只要经过一天又一天的潜心钻研,一切艺术之外的成见都将被艺术本身打破……”
范宁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