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将图样移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钱多的确下了工夫,散席有几桌,雅间有几间,楼梯开在何处,厨房建在哪里都画得清楚明白。
看罢,叹道:“这处酒楼盖下来花费不少,你手里银钱可够?”
钱多看一眼程峪,“要是去年我还真不敢开这个口,今年不是赚了银子吗,我跟大哥凑一凑,大约差不多。”
今年程峪得了四千多两的红利,钱多得了六百两红包,再加上往年或许有积蓄,应该是够的。
杨萱抿嘴笑笑,“要是不够就说一声。”
“行,”钱多毫不客气地答应着,“先盖着再说,以后少不得跟小四嫂伸手。”
程峪静静喝着茶,直到他们说完,才低声开口,“这几天闹腾这阵子国库肯定充足不少,我估摸着开春以后,朝廷就要整治广渠门了,杨姑娘手里多备点闲钱……小沟沿这边很多人后悔没早出手,现在想买都买不到。一旦广渠门有消息,估计抢地的人不少……买到就是赚到。”
杨萱问道:“程大人不打算买?”
程峪笑一笑,“我人轻言微,哪里会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能买到地的都是消息灵通的,杨姑娘得义父青睐,略略听闻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杨萱恍然明白,程峪他们是为了避嫌才不买地。
三人商谈了半个多时辰,茶炉火苗渐灭,寒意慢慢沁上来,杨萱不由紧了紧身上斗篷。
程峪察觉到,率先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有事再商议……这里人少,总归冷清了些,估计要等到三四月份人烟才能旺盛。”
杨萱赞同地点点头,问钱多,“现下你就住在这里吗?”
钱多笑答:“没有,还在先前的地方,只是隔三差五过来生个火去去潮气,这屋里还没有铺陈被褥,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去逛绸缎铺子。”
杨萱笑道:“我帮你置办,就当作给你烧炕了。”
钱多大喜过望,长揖道:“多谢小四嫂。”
过完小年,似乎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今年家里人多,尤其多了邵南、邵北、诚平、诚安好几个小子,从正午开始,零星的鞭炮声就没断着。
杨桂兴头得不行,颠颠四处乱窜。
起先杨萱还惦记着,时不时打发蕙心到外院看看,后来知道胡顺寸步不离地守着,也便放了心,指挥着兰心她们贴对联贴窗花。
紧接着又到厨房看菜单子,帮胡嫂子炒菜。
忙碌而欢喜,只是心里仍是惦记着萧砺,不免有些失落。
过完初三送了年,杨萱开始缝被子。
她打算给春桃准备陪送六套被褥,除去铺陈新房的两套在喜铺买的之外,其余四套都打算在家里絮。
正月里空闲,正好做出来,顺便也给钱多做两套。
兰心跟玉兰、海棠也一道帮忙,蕙心却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上元节灯会。
杨萱遂让胡顺驾车,让诚平诚安跟着把蕙心和忆秋忆夏她们都带了去看热闹,顺道让她们买花样子回来,也算桩差事。
春桃陪杨萱在家里做针线,问道:“灯会有三天,要不明儿姑娘也去转一转?”
杨萱笑道:“不去了,小的时候被拘在家里不能出门,就只巴望着庙会和灯市,现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竟是不盼着了……反正每年都差不多的花灯,差不多的东西。”
春桃掩着嘴笑,“姑娘说这话,老气横秋的。前两天松枝还说要带文竹姐去赏灯,把孩子给柳娘子带着。柳娘子贪恋着小孩子,竟是不愿意回来呢。”
杨萱毫不在意地说:“她想待就待着,身边有个人帮把手,文竹能松快些……带孩子可不是轻快事儿,尤其文竹还得每夜起来喂奶。”
两人一言一语说着话儿,直到二更天,春桃才起身离开。
杨萱觉得困,却是睡不着,睁着双眼盯着窗帘上桂花树的枝桠好半天,直到听到蕙心她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才慢慢阖上眼。
梦里,萧砺回来了,笑着亲吻她的脸,吻她的唇,又伸出胳膊搂着她。
杨萱忍不住微笑,下意识地往萧砺身前靠了靠。
不期然感觉到身旁果然多了个人。
杨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正要起身,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低喃声,“萱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