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小九为何辞了清和楼的差事到这边来,范直会应允他?
杨萱心中疑惑,偷眼瞥向程峪,见他脸上一片平和,便为多话,只笑着点点头,抬脚迈进铺子。
一股纸墨独有的浓香铺面而来。
杨萱不由阖上眼深吸口气。
她喜欢这种味道,跟杨修文的书房竹韵轩味道一样,说不上好闻却有股让人心静心定的力量。
铺子里靠左墙外边的架子上摆一溜陶泥罐子,罐子里插着十几支笔,外面贴着字条,写了“羊毫”、“紫毫”、“兼毫”以及“七紫三羊”、“九紫一羊”等等。
里边的架子则摆着各式砚台、笔洗、笔山,另有笔筒、梅瓶等案头清供。
靠右墙的架子分别放着各式纸笺跟墨锭。
最里头,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摆了两张书案,案头放一摞宣纸,是用来试笔试墨的地方。
此时,正有一位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摇一把折扇,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众人。
他脸上受过伤,眉间和脸颊各有一处疤痕,因为年岁久了,疤痕颜色不深,但仍是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
杨萱不便多看,扫过两眼,将视线移到别处。
少顷,铺子里的客人选好纸笔付账离开,程峪示意小九放下门帘,给两人引见杨萱,“这是杨姑娘,铺子的东家。”
中年男子站起身,扫一眼杨萱,拱拱手,“东家。”
相较男子的冷淡,小九却乐呵呵地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见过东家。”
程峪指着中年男子,“这是罗进,他在笔墨行上浸淫多年,眼力是一等一的好,所以特地请来在铺子里坐镇。”
杨萱颔首,“以后请罗掌柜多费心。”
程峪又介绍小九,“这是钱多,手脚勤快脑子也活泛,在铺子里打杂跑个腿儿。”
杨萱抿唇微笑。
没想到小九竟然取了这么个名字,真是……实诚。
小九笑道:“我娘生我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我爹为了图个好意头……”说到此,神情微黯,很快又高兴起来,“先前我在清和楼跑堂,一个月一两银子工钱,每天还包三顿饭。程大人把我拉到这里来,说不包吃住,每月另加一两。东家怎么说?”
杨萱毫不犹豫地说:“既然程大人应允了那就是真的,以后干得好还可以再涨。”
小九欢喜道:“东家等着瞧,您多出这一两银子不亏。”
四人见过,程峪指着案前椅子,“都坐下,口说无凭,咱们把契约立起来,以后都按章程办事。我先前应允过钱多每月工钱二两,罗进每月五两,年底另有一成红利。杨姑娘意下如何?”
允给掌柜红利,是想让掌柜更尽心。
如果铺子一年赚二百两,那么罗掌柜另外可得二十两利钱。
杨萱没有异议。
程峪老早就起草了契约文书,拿出来给三人瞧过,将几处有歧义的措辞修改了,重新誊抄出四份。
杨萱头一个在上头签字画押,待将笔交给罗掌柜时,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许。
程峪也赞道:“杨姑娘练字有些年头了吧?”
前生今世加起来的确时候不短。
杨萱含笑答道:“我从四五岁上开始描红,一直临写《颜勤礼碑》,就只近一两个月不曾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