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大舅母,许是因为连接生了三个子女的缘故,体态臃肿不说,面貌也很显老相,尽管比辛农小四五岁,可看起来却像年纪比他大个四五岁。
而二舅母虽然体态也偏胖,气色却极好,白净里透着红润,非常富态。
杨萱与杨芷进去时,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一路进京的所见所闻,沿途各地的民俗趣事。聊完见闻又夸赞杨桂生得结实,两眼有神。
并没有人问起辛渔及陆氏的生活,没有人关心他们的衣食起居,甚至连这个名字提都没人提。
就好像辛家一直以来就是三兄妹,不曾有过年纪最幼的辛渔一般。
杨萱心中愤懑,却仍是乖顺地与杨芷一道给各位长辈问安,也收获了不少见面礼。
待行过礼,辛农吩咐下人搬上两把琴,“这是松越大师所制,听说你二人都喜弹琴,就跟他要了两把。”
松越是江南有名的制琴大家,据说每年只制一把琴,而且是雷打不动地二月二出琴。每到那天捧着重金前去索琴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而辛农竟然一下子就能要来两把,他在江南文士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两把琴都是桐木为板,蚕丝为弦,可琴身并不相同,一把是灵机式,一把是落霞式。
灵机式琴声幽静,落霞式琴声柔婉,辛氏那把旧的唐琴就是落霞式。
杨芷让杨萱先挑,“萱萱喜欢哪把琴?”
杨萱笑道:“我用得少,姐平常弹得多,还是姐先选。”
杨芷便没客气,伸手取了落霞式的琴,剩下一把自然就是杨萱的。
辛农温润浅笑,“试试琴声如何?”
这便是带有考校的意味了。
杨芷先弹,弹得就是她平日经常练习的《小江南》。
这首曲子她弹得已经相当熟了,起音便是一连串跳跃的,像是山涧清泉汀淙而下,渐渐汇入湖中。琴声由跳动转为沉静,由轻快转为缠绵,烟雨迷蒙中,有素衣女子穿着木屐撑一把油纸伞“嗒嗒”地踩在青石板路上……
辛农双目微阖,凝神聆听,待得琴声停下,仿似仔细回味一番,才道:“不错,只是此曲意境朦胧清婉,阿芷用力太过,显得有些哀怨不平,有失本心。另外左手按弦略重,使得声音略显钝涩。”
杨芷虚心受教。
接下来轮到杨萱。
杨萱有些纠结,辛农在琴上的造诣远胜辛氏,而且看他刚才听琴的神态,认真而专注,自己定然没法糊弄他,就是选一首不熟的曲子也不行。
思量片刻,选定之前秦笙弹过的《风入松》。
她与秦笙又有不同,秦笙是完全遵循曲意来弹,而杨萱想得却是在大兴田庄时的生活。
清晨,伴着鸡鸣声起床,踏着露珠漫步田间地头;夜晚,枕一袖墨香入睡,房前屋后都是夏虫的低吟。
就是这样无欲无求平平淡淡,为什么夏太太仍不放过她,就因为夏怀宁不肯成亲就要置她于死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琴声由平缓转为急促,由悠远转为激烈,到最后竟是悲愤难抑,伤心欲绝,完全脱离了琴曲本意。
琴声戛然而止。
辛农盯着她看了许久,沉吟道:“琴为心声,你指法与技巧不错,只是……告诉我,你适才想到了什么?”
杨萱平复下心情,斟酌片刻回答道:“原本是想像着月静松枝停,风摇松枝动,后来却突然平地起波澜,狂风大作以致于树倒猢狲散。”
顿一顿,续道:“又想起覆巢之下岂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