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信皮捏在手里像是筛糠般抖得厉害,一时竟不敢打开去看。
好容易将封皮撕开,拿出里面纸笺,哆哆嗦嗦地抖开,入目便是那两个被萧砺念过千遍万遍的字,“萱萱。”
杨萱定定神,一目十行地扫下去,没看到什么凶险之事,长长松一口气,从头再读一遍。
信上说他已经到了太行山脚,刚在一家客栈吃了碗汤面,打算喝口茶歇上两刻钟让马吃点东西再赶路。
这里刚下过雪,路上不好走,风特别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好在他有羊皮夹袄,那只兔毛的护耳也戴上了,并不觉得冷,就是……很想她。
杨萱看着满纸笔触凌厉的字迹,抿嘴笑了笑。
总算有长进,走到半路还知道给她写封信。
太行山脚就那么冷,翻过太行山就是大同境内,想必会更加冷。
这几天找皮货商买几块厚实点的毛皮,给他做件皮袄。
岂料,第二天京都竟然下了雪,鹅毛般的雪花沸沸扬扬很快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
几个丫鬟齐动手,费了好半天工夫才将正房院的积雪铲到墙角,清出来一条可供进出的小路。
这种天气,很显然不方便出门。
杨萱本打算去买毛皮,也只能放弃,而杨桂却兴奋得不行,跟邵南他们在二门外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非拉着杨萱去看。
雪人披着诚平一件破衫子,头上顶着斗笠,用两只煤核当眼,大红纸条剪成嘴唇的形状,再插两根竹枝当胳膊,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杨萱笑道:“真不错,只可惜没鼻子,用个什么做鼻子好呢?”
正思量着,李山走过来,朝杨萱拱拱手,“姑娘这会儿可得闲,有件事跟姑娘商量。”
杨萱应道,“好。”
李山指了竹韵轩,“进屋说,外头冷。”
进得屋里,李山直入正题,“明年开春是正科,我要下场应试,过完冬月从腊月开始,我想闭门谢客用上两个月的功,就不能再来教阿桂他们。”
杨萱连忙点头,“会试是大事,先生理应好好准备,这次定能金榜题名。”
“那就借姑娘吉言,”李山笑笑,“会试之后,如果能够高中,还得准备庶吉士的考试,若是不中,我打算先回乡成亲,等下一科再考……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让爹娘挂心。”
杨萱理解他的做法,但是想到杨桂不能再跟李山就读,心里颇觉遗憾,不觉就露在脸面上。
李山大感欣慰。
他喜欢面前这个秀外慧中的姑娘,可人家名花早有主,又是两情相悦恩恩爱爱的,他不能从中乱插一杠子。
既然做不成夫妻,能成个好友也不错,以后说不定能成个儿女亲家。
想到此,李山咧开大嘴笑道:“要是姑娘信得过我,我就帮忙物色个新先生,不过也得等会试过后……或者两人去书院读书也成。书院里同龄的学子多,互相比试起来更有干劲,但是也有弊端,学子多是非也多,时常有打闹伤人的情况。”
而且,各人家境不同,常有富裕人家的孩子瞧不起贫寒人家。
可杨桂自幼被宠坏了,平时薛大勇和邵北他们几人也都忍让着他,让他去书院磨炼几年也好,多结识些人,多经历些事情。
对将来支撑家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萱思量罢,便道:“那就上书院吧,回头我跟薛壮商议一下,如果他愿意的话,仍然让大勇跟阿桂一起上,只是麻烦先生帮忙打听打听,哪处书院更适合阿桂他们。”
李山欣然应允。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接下来几天,京都真是冷到了骨头里。
路面积雪不曾化尽又结了冰,更加湿滑,好容易天气回暖,雪水冰渣尽都融化,整条马路泥泞不堪,几乎没法出门。
好在,又有信来。
一封通过驿站送来,是萧砺写的;另一封却是直接送到门房诚平那里,看字迹应该出自夏怀宁之笔。
萧砺信上写他已经住下了,以前是睡大通铺,这次他因为升职,可以自己单独住一间。
还有个小士兵随身伺候,比上次舒服许多。
前天他到山上下绳套,捉到两只野兔,吃了顿兔子肉,这几天等雪再大一大,看能不能打只野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