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说话里没有存了半点客气,她是打定主意了,对于某些脸皮厚的人,只能采取这种直接的说话方式,尤其是刘氏这人,多方相处下来,更是晓得,她就属于那种给点客气,就能得寸进尺的货色。
周氏素来面子薄,又习惯性的说话客气,因此,杨青也不等她娘发话,就率先出了声。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嘴巴利的。这一桌子大人长辈的,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哪就轮着你个小人来出声了。”
果然,刘氏还是不要收敛的,丝毫不觉着自己的行为过分了,反而数落起了杨青来。
倒是谢氏,似乎方才被老爷子震慑住了,并不多想再惹事端的样子,暗下里扯了扯自己小姑子的袖子,小声的嘟囔了两句,“他小姑,我看还是算了吧,要不我还是领着英娘几个回你那屋里算了,随便吃点啥填填肚子就成了。”
话落,却是眼睛不由自主的往这一桌子丰盛的菜式上瞅了好几眼,口里的唾沫水星完全不受控制的在嗓子眼里顺了几个来回。
谢氏心想,自家已是多久没有闻到过肉腥气了啊,就连油花都不常见,老杨家人日子真是过得不错啊。这一桌子的鱼啊肉啊的,多少年了,搁自家里,就是过年都没法端上一个菜来的。
她打心眼里想着好好的坐下来,带着几个儿女大吃大喝的吃上一顿才好,可,杨老爷子先前的发话,谢氏还是从心底打怵的。
因此,只想着退一步,不争这席面坐了,只要散席后,自家小姑子给端点剩饭剩菜的,也足够填补他们素日里的亏空了。
却不想,刘氏心里却是另外一番计较,并没有按着她的意思来做,而是硬扯着她们娘儿几个,到了席面上坐着。“我们庄户人家的规矩,进门就是客,就不说咱们亲戚里到的关系,好歹进了咱们老杨家的门户,怎么着也算是那上门的客来。咋就连坐个席面,都不能坐了。反倒是老四家的,你也忒不懂事了点,眼瞧着这一桌子的席面,坐不下了,还不赶紧的带着自己闺女退下去,倒由着自己家的丫头片子在这儿逞强争胜的干啥子呢。”
话落,就皱眉锁眼的夹了杨青两眼,看她像是又要回嘴的样子,便接着说道,“你爷是出了名的怜幼扶弱的好人,且不说,刚才可是他老人家亲口说的,前事不究,尽数都翻篇过去的话。就你个小丫头片子,好事儿的,尽拿你爷的话来吓唬人。再说了,就冲你爷那好名声,他怎么也不会看着人家孤儿寡母的,这大黑天的,不给人饭吃,就把人往外头赶的,免得旁人晓得了,说我们老杨家人不仁义了。”
刘氏言辞凿凿的语气,杨青听了险些气的肺炸,这意思,倒全部都是在编排着她的不是了,哼,可真是够颠倒是非黑白的。
转眼看了杨老爷子那一桌一眼,显然,这边的动静,已是被他们注意到了,几个族里的长辈们,亦是各有神色的小声议论着。
杨青离得远,也听不清楚,他们都在咕哝些什么,不过,刘氏话里有几分根据,老爷子确实是个好颜面的人,估摸着也做不出那当众赶人的事情来。
可,杨青却也不想憋下了这一口气,否则以后刘氏还不得更捏着她们娘儿两个玩了。总不能遂了她的意思,自己个让出位子来的。
恰这时,戚氏扭着老腰,踩着步子走了进来,多少年来的习惯,每每到了饭时,她总是踩着点最后一个进来饭堂的,似乎只有这样姗姗来迟的架势,才能显出她在老杨家最为尊贵的身份来。
杨青方才就在目光搜索她来着,却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原还想着,这老家伙,估摸着今儿个因着脸伤,不愿出来见人了呢。
却不想,此刻,老太太顶着一张缠满了布条子的脸,走了进来。
顿时就忍不住嘴角扬起,想着方才的闹腾,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好主,有她来了,看这谢氏几个还能不能顺溜的坐在这饭桌上吃饭了。
“奶,你咋把脸缠成这个样子啊?可难看死了,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白嫩嫩的好看。”杨青故作无知的就朝着戚氏问出了声。
老太太一进来饭堂,眼里也没注意到旁人,就直冲那正对的首位上,她本来是因着脸伤,羞于出来见人的,就想躲在屋里算了,却又想着,自打这苏氏进了杨家的门之后,她戚氏,是越发的没有多少地位了。
老爷子什么露脸的机会都交给苏氏那女人,今儿个又有族里的长辈们在,因此,想了几想,还是决定暂且撂开那脸伤,出来露露面,总归还是要让外人知晓知晓她戚氏,在老杨家最高女主人的身份的。
因而,就急忙忙的在自己脸上缠了几道碎布条子,生怕了自己脸上的挠伤吹了风啥的,老太太就出来了。
原本,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苏氏争争风头的,因此,一进来,就率先抢了一桌的主位坐下,此时却听到杨青的言语话里,再抬头见到刘氏谢氏几个,这刚刚才交过手的对家,却也顾不着跟苏氏争风头了,一下子火起,尤其是杨青言语里故意拿她的脸蛋说事,更是火气全然炸开,对着刘氏就没好气的指了起来,“是谁放这贱妇进来的?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安好心的,方才就帮着外人对付我这老婆子,你别以为我没瞧出来,那会子拉架拉架的,都是拉的偏架。我老杨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货色了。”
又一口气不带歇的扑上去,就要挠抓那谢氏,“不要脸的东西,方才撒泼打野的不算,现在还敢站在我老杨家的地盘上蹭吃蹭喝的?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了?”
眼看着戚氏就要在这饭堂上撒起疯来,谢氏这会子倒是真没敢咋还手,一忽儿的工夫,就被老太太挠了好几下,血棱棱的口子,老太太是下足了力气的,血肉都翻飞了起来,可比她自己个脸上的伤处瞧着瘆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