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极为的响亮,也尤其的突兀,杨青捂着脸除了一瞬的震惊之后,就剩满眼的愤怒。
“萱儿,你这是抽啥疯呢?”周氏一把搂过自己的闺女,面上除了愤怒还有无数的心疼,她的小青儿,虽然自小没有过那种富贵的日子,但至少从没有被谁动过一根手指头,这会子,竟然被大房的闺女甩了一个大耳刮子,这是什么道理。
而此时的杨萱,已是知道自个的行为太过出格了,她原本就被这突然而来的荒唐亲事,给惹乱了心绪,方才又真是被刘氏三言两语的气迷了心智,因此,刚刚一见到杨青,就气涌上了头顶,想到自己这回就是替她这小丫头顶了名的,便一阵子气恼冲动,想也没想的,甩出了一巴掌。
原本这也是她惯常对待家里头的小丫鬟的手段,杨春根一家子刚搬进城里的时候,家里头并不显富,又因杨春根只有个秀才的名头,家门也并不显赫,所以,家里刚买了两个小丫鬟进门的时候,那些下人并不对他们这些主子有多尊敬。
那时候,邱氏便拿出那乡下泼妇的手段来,教着自家闺女,要是下人不听话了就打,反正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他们的手上,就算挨了打也不敢还手,因此,杨萱自小就学会了这一招甩大耳刮子的手段,但凡是家里的小丫头,哪件事做的不如意了,就赏上一记,且她自小就甩人耳刮子上了瘾,动起手来也不愿假手与人,总是自己个亲自动手的。
而对于杨青这个长在乡间的土包子小堂妹,杨萱从没将她放在眼里过,也没真拿她当过自己的亲人,每回回来都是拿她当小丫头使唤的,端茶递水的,也从没见她有过什么怨言。
这回也是气急之下,一时冲动的动了手,巴掌落下之后,却也生出了几丝害怕,尤其是看到自家四叔四婶和杨景那几个,一副吃人的神情,这才醒悟,毕竟这小堂妹不是自家那没爹没娘的小丫头。
杨萱这会子也是被吓到了,一个劲的往自家亲娘邱氏的身子后面躲着。
邱氏此刻亦是十足的头疼,再没想到自家闺女,会当着老四两口子的面动起手来,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适当的借口来,化解此时的僵硬局面。
只刘氏这娘们,一股子看热闹的热情,一下子冲过来,假作关心的想要拉过杨青道,“哎呀,娘诶,这小脸可是肿起来了,咋下手这么狠呢,啧啧啧——”
却被杨青一把挥了开,就看她小小的人儿,身量最是小个,此刻却是气势腾腾的跨了两个大步,冲到那邱氏的身后,朝着那杨萱一把甩了两个巴掌。
‘啪啪——’两下,声响之间连个间隙都没有,可见这出手之人心里的愤怒,因为个头的差异,杨青比杨萱矮了许多,踮着脚,也才将将够得上她的脸颊边,但这也阻止不了她脑门子上,冲起的那股子怒火。
两巴掌甩完,杨青这才觉着心里头有些解气,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旁人打过耳刮子的,哪怕她面皮子再薄,再是性子和软的,这会子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得找回场子了。
其余在场的众人,似是也没料到这一出,皆有些愣怔的神色,包括杨萱的亲娘邱氏,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再回神,看见的便是杨青小小的个儿,站在杨萱的面前仰着头,脸上还显着忿忿的样子。
而杨萱却是神色有些呆愣的,捂着自个的脸面,只那微张着的小嘴,显示出她内心的惊诧。
杨青出手之后,也没躲让,她自认为自己这两巴掌并不过分,此时站在这里不动,也是表明她的立场。
“你——”杨萱回过神来,就是一阵的耻辱,她一向自认为是那城里的大小姐,今天居然被一个乡下小丫头给打了耳光,那股子屈辱感直冲心头,指着杨青已经气得哆嗦了起来,紧接着就想扬起手掌,还回几巴掌。
却是被杨景一下子冲上前去拦了下来,“你想干啥?平白无故的打了青儿一巴掌,还想再动手咋地?”
小小的少年郎,眼睛里暗含了一丝警告的意味,杨萱看的心头一顿,却并不想就此罢手,就跟杨景手上争执了起来。
“萱儿松手——”邱氏喝了一声,声量有些震人耳膜的放大,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宣泄出她此刻心头的疼惜和愤怒。
作为唯一的闺女,杨萱一直都是邱氏心头的娇娇宝儿,平日里千疼万惯的宠着,才养出她那副骄横跋扈的性子,刚才对四房那小闺女的一巴掌,确实是让她得了些反省,觉得以后还是得约束一下杨萱那任性的脾气,却念头刚起,就又被自家闺女脸上,那两个巴掌印子给震到了。
邱氏眼看着杨萱从脸颊下面到脖颈那里的两片红印记,就止不住的,怒视了四房的那一对兄妹,可怒火之下,还有些剩余的理智,知道今儿个他们一家子回来的真正目的。
不能在事情弄明白之前,多起什么幺蛾子,邱氏很努力的忍了忍气,这才压下那股子升腾到头顶的火气,一把扯过了自己的闺女,拉着杨萱就转身去了他们大房的屋子。
也顾不上解释什么,那一踩一落的咚咚脚印声,和匆匆而去的急切背影,正显示着她们母女此刻内心的怒气,邱氏生怕她晚走一刻,就压不住那出手打人的冲动。
而,此时杨春根也正从老爷子屋里出来,步子有些缓迟慢腾,面色也有些晦暗的样子。
走过周氏几个人的身边,杨春根只稍稍停留了一瞬,方才院子里的动静,他也隐约听到了一点,再想着方才在老爷子屋里瞧见的那纸婚书,红色方正的官府大印,是那样的刺眼。
杨春根毕竟是惯常在衙门里走动的书吏,因此,对于县衙的官印还是有所认识的,只一眼,他就看出了那纸婚书的真假,顿时便生起了头疼之意,尤其是当老爷子质问他,为何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将杨家的长孙女许了亲事的时候,他颇有种有苦难言的感觉。
杨春根不明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谋算好了的,究竟是哪个步骤出了差错?媒婆又寻不到人影,自己老娘那里又说不清楚事情前后,怎就把这人名生辰八字给弄错了呢?
一团乱麻似的,理都理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家那媳妇是坚决不会同意把萱儿嫁去华家的?他也舍不得,毕竟是个秀才的闺女,将来更有可能是那举人甚至进士的妹子,怎么也得把亲事往高了配才是。
杨春根一向想的深远,自觉他们一家子不会止步于秀才的门户,因此,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的婚事,也是有着更高远的打算的。
自然是不愿意把杨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配给华家那麻风鬼的,可此时婚书是真真切切的,上面结亲的日期也是即将到近的,没个几日的时间了,杨春根暗叹一声,忽然觉得自己被推进了一个难解的僵局里面,不知该如何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