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是陛下的老师,他都已经做到了,让陛下敬他,而不是怕他,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张居正闻言,继续点头。
而此时的徐阶微微眯起双眸,他知道,他现在说的这些,自已这学生是没有听进去的。
聪明的人,往往都有着致命的缺点。
他们可以在大是大非上,稳如泰山,却往往都会在小事上面,栽了跟头。
他顿了片刻后说道:“以后,咱们师生之间,再难有机会,如此交谈了,今日,我也多少一些。”
“学生受教,老师请讲。”张居正依然保持着沉稳。
徐阶看着张居正语重心长地说道:“叔大啊,为官之道,犹如行舟于沧海,这沧海一面是君,一面是百姓,沧海可载舟,亦能覆舟,权势之重,若不能善用,必遭反噬,伴君如伴虎,你可以尽心地教给太子殿下治国的道理,他可以叫你老师,但你不能真的把自已当作太子的老师。”
徐阶说的很明白了,他其他的事情对张居正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如何去处理,自已跟太子的关系。
张居正拱手作揖,神色庄重:“老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然仕途多舛,如何能在风云变幻中坚守本心,还望老师再指点一二。”
最严重的问题,张居正并不在意,他没有询问徐阶如何与太子相处,反而问起了,如何善用权势,这个他最关心的点。
徐阶叹了口气,片刻之后,他轻捋胡须,缓缓说道:“心正则行端,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名利所诱。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方能洞察局势,做出明智之决。”
张居正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老师,那在这权谋交错之中,如何分辨忠奸善恶?”
徐阶目光深邃,沉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观其行,察其言,久处而见人心,但切记,不可先入为主,妄下定论,并且最为重要的是,忠奸善恶,有的时候并不重要,还是要看能不能为已所用,至于他此人如何,可否重用,心里面有数即可。”
张居正微微颔首:“学生受教。”
徐阶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望着远处说道:“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为官处世需得‘三思’而行,思危、思退、思变……”
“局势复杂时,你当思危,要能看清潜在的危险,方可避开祸端。当朝堂风云变幻时,切不可盲目冒进,需得思退,退至他人不瞩目的角落,以待时机。而思变更是关键,退下来后,要反思过往,思索未来之路如何转变……”
“老师当了一辈子的官了,所收获之事,尽数与你讲来,便是不想让你在其他的事情吃亏。”
“就如这京察之事,你做的就很好,知晓其中的利害,三思乃保身成事之要诀,切不可疏忽大意啊。”
张居正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师所言,如明灯指路。学生定当谨遵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徐阶转过身来,目光中满是期许:“叔大,未来之路,任重而道远,望你不忘初心,为江山社稷谋福祉。”
张居正郑重说道:“学生定不负老师厚望!”
虽然面对徐阶的倾囊相授,张居正一直保持诚恳的态度,但他的内心并不接受,因为他想走的路,跟老师走的路完全不一样。
按照徐阶的话进行下去,他可能会成为一代“名相”,但这不是他要的,与他心中所渴望的东西,背道而驰。
三思是别人为官的生存之道,却不是他张居正的。
徐阶在与张居正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对话后,便在三日后,轻装简行,离开了京师。
因为徐阶走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故也没有什么人给他送行……
隆庆元年七月,徐阶归乡……
在徐阶回乡的路上,他还远程操控了一项大明帝国应天府巡抚的人事罢免。
海瑞从应天巡抚的位置上离开了,前往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