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出自金溶月之口,他纵然再不乐意听,却还是仔仔细细地听了个完整。
这一听可不得了了……
险些没将他给气炸!
“请福三公子先代我赔句不是。”金溶月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被逼无奈的强撑之感:“但也请福三公子与他们说清楚了,此事即便有错,却也皆是我一人之过,与金府其他人并无干连——他们家中的下人要在四下议论我,我没有怨言,但还请口下积德,不要将我父亲与母亲等人也牵扯进去。”
“什么?”福康安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此时阿碧在一旁很有眼色地接过话来,道:“昨日奴婢出府采买之时,在五味斋中恰巧撞见了和宅里的丫鬟在与人添油加醋地败坏我家姑娘名声,言辞间……对老爷及夫人也多有不敬之处。”
“随意弯曲事实且罢了,竟敢于人前妄议朝廷命官!这婢子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不成!”
福康安火冒三丈。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
他不信如果没有主人授意的话,一个区区丫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若非是我如今处境特殊,一举一动皆有人时刻注意着,怕到头来又要引起外人不必要的揣测的话,我必定亲自登门去一趟和宅。”金溶月的语气听起来倒无半点怒意,可越是如此,便越让福康安觉得其隐忍的程度令人心疼。
吃了这么多亏,反过来竟还要向冯霁雯他们道歉!
金二小姐何错之有、何其无辜!
如今这世道难道真的就没有道理可讲了吗?
他越想越是气愤难当,“决不能任由和家的人再如此得寸进尺下去,我这便找他们去!”
太过分了!
他转身便要走,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马车帘被撩开的动静。
“福三公子且慢。”
刚半侧过身的福康安闻声连忙转回头去。
这一瞧,直是觉得心中一阵抽疼。
马车帘被撩起一半,金溶月的形容显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未满十日不见,原本就有些瘦弱的姑娘如今的身姿更是羸弱到了极点,一身枝黄色衣裙颜色淡极,样式极为普通,也不见任何精致的花样,半点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本该有的鲜丽。
她甚至还戴了幂篱遮面。
这是有多么害怕被人认出来,加以非议?
曾经的金二小姐是京城闺秀当中最受人尊重的第一才女,无论何时何地,所接受的目光无不是欣赏与推崇,怎么一夕之间,却要以如此模样来躲藏旁人的视线……
福康安很想看一看幂篱之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
但又极怕看到如今她会是怎样落寞委屈却又兀自强撑的神情。
“我实不愿见此事再度扩大,还请福三爷不要与和家再起冲突了。”金溶月嘱托道。
福康安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强压下心头的起伏。
“我自有分寸,必然不会再带给金二小姐任何麻烦。”
他拱手一礼,未再多言,大步走向马匹,翻身而上,策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胡同一端,金溶月遂才缓缓放下了马车帘。
她想,福康安根本不会听从她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