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深有一搭没一搭敲在栏杆上的手指顿了顿,轻眯了下眼,微诧的问,“她的心理创伤,不是来自她生母,邢夫人么?”
霍司承没吭声。
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毕竟这事儿发生在我到邢家之前。”
“她如果忘了那段,就没道理把生母当路人甲了。”
“那也未必,她一个亲生女儿的待遇远远不如外边儿的养女……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就是句屁话,她的心早凉了,那位不当她是女儿,她不当人家是妈,很符合她的个人逻辑,你以为她倒贴谁都有倒贴你的热情?”
邢深说话总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
霍司承深知跟这种巧舌如簧的律师兜圈子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言简意赅的道,“她没忘。”
邢深,“……”
修长而偏白的手指再度敲打着栏杆,他笑着道,“那我就真的不知道她还忘记过什么了……她也没忘记你啊,在那边念书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你呢,我一跟她说你还活着,立马屁颠颠的跑回来了。”
“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的记忆有断层,或者不记得什么重要的人跟事了。”
“而且……她回国时虽然有点颓,但跟你一起的时候嗨的跟正常人差不多了,你看出她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吗?”
霍司承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邢深又问,“她刻意忘记了某些事她自己知道吗……米勒教授跟她提过?”
“没有,米勒教授说他曾试图用催眠之类的方法唤醒她忘记的部分……最后还是放弃了。”
邢深应景的追问,“为什么?”
他淡淡的复述了米勒教授沉默良久后给出的回答,“风险太大,有崩溃的可能。”
“那就让她忘记好了,”邢深轻描淡写的道,“人的大脑有时候很神奇,在某些情况下会根据需求对自己的记忆进行删减,甚至是编造,强行拨乱反正,未必能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你是在暗示我,包括她这次车祸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没有,”邢深轻轻一笑,“事业有专攻,我既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也不敢贸然的提出什么建议,不过……如果你那边有结果了的话,不介意跟我说一声吧?”
电话里静了几秒钟,响起男人泠泠的声线,“我很快回国,教授跟我一起。”
结束通话后,邢深把玩了一会儿手机才转身回到室内,他出了书房,走在正盘着腿坐在沙发里看ipad的邢星,抬起脚不重的踹了下沙发。
邢星抬头,把耳机扯了下来,“哥。”
“如果霍司承,或者其他任何人,包括你姐本人问你,关于她曾经忘记过的事情——你应该也清楚,那破事儿让她想起来,可能产生什么后果。”
邢星由茫然的表情转为点头,跟着又仰着头,咬唇问站在跟前的男人,“可,可是……我不太会说谎,如果姐夫真的来问我,我怕我……瞒不过他。”
男人凉凉的露出刻薄的本性,“要不是她从初中起开始给你补课,你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底层社会的哪个角落谋生,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要不要直接给自己毒哑,或者推开窗户跳下去,姑且算是这辈子也为她做了点事?”
………………
霍司承回国的那天,邢婳去机场接他。
开始他拒绝了,但也没坚持跟她磨,把航班信息都告诉了她,虽然其实严格来说,不过是司机去接她的时候顺便带上了她。
然后,车在前往高速的路上,抛锚了。
司机下车查看后,惭愧的跟邢婳说,“抱歉太太,我得打电话叫人过来拖车……您方便的话打个电话给家里的保镖或者江秘书,让他们立刻开车过来。”
邢婳蹙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再让人开车过来也赶不上我老公的航班了,难道让他在机场等着吗?”
如果是平时,司机肯定会提前一段时间出发去接人,但因为邢婳一起,霍司承让他掐着时间赶到机场就行了,免得她受冻或者无聊。
所以这一耽误,肯定晚了。
而且在高速上,打到车的概率都很低。
正烦恼犹豫,一辆反方向行驶的白色跑车调转车头,开到了她的身边。
邢婳正发着愣,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抹浅色系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还真是你,”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甚至明显多看了眼她的头发,脸上漾着笑,朝她走近,极有磁性的嗓音介于调笑跟感慨之间,“这也能遇到,情不深缘到真是不浅。”
郁浠白。
自从在邢星的公寓打过那一架之后,邢婳再没看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