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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匿迹梨园至善传绝技 扬威花县熙官得贤徒（第2页）

方世玉曰：“弟子亦有此意。但不知洪师兄之戏班，在花县何处开演耳。”

至善曰：“现在炭埗墟，下一枱乃在赤坭。熙官改名洪福，翠屏则改名李小珠。贤徒若去，可即起程前往也。”

方世玉乃在琼花会馆饭罢，叩别至善禅师，星夜起程，赶赴花县炭埗。相距不过四五十里，瞬息可达。抵埗时，正值晚上子刻。

炭埗墟外华光庙前，盖搭一个大戏棚，灯光照辉，明如白昼。人山人海，锣鼓喧阗。戏棚上丑生与小武二人，正在比武。小武手执大关刀乱砍，丑生则左右跳跃以避，动作滑稽。小武虽执大关刀，但未能斩获也，乃露狼狈之状。丑生又故意窜至小武之后，举足蹴其臀。小武弃刀掩臀，雪雪呼痛。此乃旧式粤剧之比武方法，本不合技击比武情理，但无知乡民，见二人表演诙谐也，为之哄堂大笑，笑至绝倒。方世玉伫立人丛之中，观望片刻，亦为之莞尔而笑。

片晌，方世玉窜至戏棚后台，问起戏班中人，洪福在何处？戏班中人为之愕然不识。盖洪福到此方两日耳。

方世玉再问曰：“彼身体健硕，带一跛手女者，非洪福耶？”

戏班中人始恍然大悟曰：“哦，你找伙夫亚福么？彼方在红船厨房中，为大老倌制消夜饭菜也。”

方世玉叫声唔该，转到海边，果见红船两艘，泊于岸旁，灯火荧荧，一人正蹲在海滨洗菜，月光澄明之下谛视之，果然洪熙官也，大喜，走上前去，低声叫句洪师兄。

洪熙官仰首而视，见为方世玉，不禁大喜曰：“方师弟几时到此，师尊命汝来觅我耶？”

方世玉曰：“一言难尽。师兄先洗菜，今晚夜深人静时，再来详谈也。”

方世玉坐于其旁。洪熙官立即捋起衫袖，转瞬间已将两箩菜净洗，挽回红船厨房，烧火煮饭。饭熟，又挑饭上戏棚。斯时头场已完，各老倌休息消夜。方世玉睹其师兄熙官，衣衫褴楼，须发皆长，终日胼手胝足，在红船中当伙夫，英雄末路，匿迹于此，未敢抛头露面，未知何日方能吐气扬眉也。

方世玉直候至深夜，丑刻已尽，寅时已临，戏棚上锣鼓，又复的的查查，尾场开演。

洪熙官收拾碗碟洗净之后，方有暇与方世玉畅谈，一手拉住方世玉到海滨石上，离戏棚百数十丈，四周静悄悄无人。洪熙官问曰：“方师弟，我等在佛山琼花会馆分别之后，你则到羊城探视高贼进忠，为何又会到来此地也？”

方世玉曰：“讲出一言难尽。师弟到羊城之后，匿身于景泰寺中，前夜，探得高贼与曾必忠之四女曾鸾玉结婚，夤夜闯入府中，想一剑将高贼刺死，不料匆忙之间，误中副车，只将曾鸾玉刺毙，而我之行踪，遂为高贼所悉，悬红五千两缉我，乃不得不暂往佛山。至善师尊谓师兄与师妹到此，是以星夜来访耳。”

洪熙官曰：“高贼既悬红缉你，在我等势力未充实之时，宜暂时忍辱负重，匿迹销声，暗中培植势力，广交天下英雄，将来一有机会，擒高贼而碎尸万段，明室复兴可期矣。”

方世玉曰：“我之意，正与此相同。是以到找师兄，暂谋安身之计耳。”

洪熙官曰：“方师弟可在红船暂住，为兄当为你想办法也。现在李师妹睡已多时，明早，我引你们相见。”

方世玉唯唯，是夜乃宿于洪熙官之红船中。一宿无话。翌日一早，朝暾初上，方世玉与李翠屏相见。李翠屏折去左臂，已成废人，方世玉呵护之如同亲妹。

早饭已过，洪熙官收拾碗碟，正在河边洗涤，忽见戏棚上一片喧闹之声，继闻有人打斗之声，军器相触，砰崩乱响，又闻有人大叫：“唉吔，救命呀！”洪熙官大惊，认得此正是班中武生王华宝之声也，立即抛下碗碟，奔至戏棚，则见有一彪形大汉，率领六七人，在戏棚上捣乱。大汉手执单刀，逢人乱斩。武生王华宝为其砍伤左臂，深入寸许，血流如注，正在狂窜奔回红船。戏班中人，无人敢与大汉对敌，任其将棚上布幕、锣鼓捣毁一空。

洪熙官一头雾水，问起班中人，知此大汉为当地著名教头，姓骆名成，混名叫做大头成，在此设立武馆，门徒有二三十人，牛精鲁莽，性好第一，以王华宝为班中武生，自号技击高强，来此演戏，末有到其馆中，递门生帖，即江湖上所谓拜地主，是以含恨来此寻仇。王华宝之技不及大头成，为其斩伤左臂。班中人不及王华宝者，均不敢上前拦阻。

洪熙官问清来历之后，勃然大怒曰：“岂有此理！大头成明欺我班中无人也，等我来收拾你。”

班中人皆制止之，以为王华宝为武生，技击精通，尚为大头成所伤，今区区一伙夫，又焉能与之对抗哉。但洪熙官斯时，已经一个箭步，飞身直上戏棚上，大喝一声曰：“大头成休得在此逞凶，洪福来也！”

骆成斯时，正在耀武扬威，突闻有人厉声叱喝，响震天地，回头一望，见洪熙官身材魁梧，以巾束头，威风凛凛，乃舍王华宝而就洪熙官，亦喝曰：“你是谁人，敢在虎头扪虱？”

洪熙官曰：“班中伙夫洪福就是我。你恃强来此捣乱，先吃我一拳！”

骆成哈哈大笑曰：“著名大老倌王华宝，以精通武技，善打真军鸣于人，尚不能当我之拳，吐血而走。谅你区区一伙夫，有何能力敢与我大拳师抗也？”

洪熙官曰：“大头成如有本领，请即放马过来！”洪熙官言罢，把左右两袖卷起，露出粗壮手臂，其巨如杉仔，黑实之肌肤上，现出火烙之痕，烙成纹龙之状。此盖于少林寺学技成功之后，照例有一大铁鼎阻塞门口，铁鼎之内，满炽兽炭，鼎为炭炽，热不可当，洪熙官两臂抱铁鼎而行，鼎旁固铸有两龙者，留此两条火烙龙纹，永留纪念焉。

斯时也，戏棚上下，聚集观众数百人，观看热闹。骆成一见纹龙，不禁为之暗暗吃惊，知遇劲敌，想走，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骑虎难下，迫得硬着头皮，一个箭步冲上，使出个黑虎偷心之势，右拳向洪熙官当胸劈来。洪熙官不慌不忙，左手一招，招住来拳，右手将其臂一搭，向前一送，一个仙姬送子方式。骆成马步轻浮，身不由主，由戏棚上抛落棚上，跌落人丛之中，压伤四人。虽号称花县鼎鼎大名之拳师骆成，一交手，即为抛落棚下。数百观众，见此精彩镜头，齐声喝彩。

骆成狼狈从地爬起，尚不知利害，从怀中拔出锋利匕首，对准洪熙官迎面飞来。白光一道，寒气袭人。洪熙官把头一侧，匕首猝一声，从颈旁擦过，插在戏棚之木上，深入成寸。骆成之技击本亦不弱也，不过遇着洪熙官，一山还有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