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吴言这么多年攒下的荣誉,都被吴晓冰一张张、一件件小心翼翼地这摊在了地板上。
历史最遥远的那一张,是他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获得的一张语文数学双百的奖状。
吴晓冰感到有些奇怪,今天自已的画面感似乎格外强。
此刻她透过自已那双朦胧的泪眼,竟然隐约看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那天,或许,这画面本就是她随意丢弃在潜意识里的那段遥远回忆,只不过刚好被眼前的一切触发了——
那时小小的吴言,放学后兴高采烈地拿着那张奖状回家,走到正坐在客厅里悠闲插花的臧雪萍身边,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带着羞怯和希望,从书包里掏出双百的奖状递到了臧雪萍的面前。
“妈妈!我期末考试语文和数学都考了一百分!”小吴言扬起骄傲的小脸,像一只兴冲冲小猫,等着被一双温柔的手充满爱意地摸摸头,下一秒就可以幸福地咕噜起来。
但是。
那被期待的双手却并没有落在吴言小小的脑壳上。
臧雪萍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那张奖状,甚至都没有伸出手去接。
“嗯,知道了,不要骄傲,继续努力。”
说完,她就把目光重新投到了桌子上还没有修剪的花枝上。
吴言显然没有想到臧雪萍会是这样的反应,原本兴奋的表情在他那张小脸上一点点坍缩成失望,那双举着奖状的手缓缓垂到了身体两侧,“哦……好吧……”
角落里的吴晓冰看着那小小的人,脚步沉重而缓慢地向二楼走了上去。
可能回到了房间之后,那张奖状就被吴言锁到了柜子深处,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脑子里面全是臧雪萍的那句“继续努力”。
好,那就努力,再努力一点……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吴言打从心底认定了一件事:
这个家为了让他长成更优秀的人,就是对他的要求更高吧,那么只要他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会取得被家人认可的成绩,到了那一天,或许就是他就真的可以融入这个家了吧……
所以这二十多年,他一直在默默地让自已变得更优秀,更强大,就是希望那一天的到来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一次。
吴言在备忘录里写的那些话浮现在了吴晓冰的眼前——
“姐姐真的太优秀了!我要是能像姐姐一样出色那就好了!”
“姐姐说到的,就一定可以做得到!因为姐姐是超人!”
“姐姐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榜样,我一定会好好听她的话,因为我也想要像她一样,成为超人,保护我的家人们!”
“……”
之前看到吴言写的这些话,吴晓冰感觉到了来自弟弟发自内心的崇拜,这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把这些话一读再读,就是想让这种满足感重复、再重复。
但是,看着吴言今天的万众瞩目,回顾着他这么多年的心路,吴晓冰对于那些话的感觉却又更深了一层。
原来那些话不只是他的愿望,他也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吴言没有食言,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真的干一件来得让人真情实感。
他是真的对吴家爱的得深沉,也真的对她这个姐姐仰望得很认真。
吴晓冰不记得自已小时候看到刚才那一幕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概率这件事根本没有走到她的心里,她只碰巧在某个角落里成为了旁观者而已,所以这段记忆才会被她随意丢弃在了脑海海底。
但是现在的她,回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心中却猛地涌起了一阵复杂的感情。
她觉得吴言很可怜。
一张张、一件件地把证书和奖杯重新装回柜子里的时候,吴晓冰一直在想,那个可怜的孩子,此时此刻会是怎样庆祝今天的胜利呢?